」她慢慢地飄了出來。
她幾乎透明得看不見了,但至少還在我身邊。
「沒事。」我捏著衣擺,抑制不住聲音顫抖。
我很疲憊,可當我真躺下的時候,我就不想睡了。
我怕我睡醒之后她就不見了。
我閉著眼,喋喋不休地說著些瑣事,她回應著我,讓我知道她依然存在。
后來我把她說煩了,她很兇地罵我。
罵完之后,她又柔聲細語地叮囑我。
她說要我好好活著,還讓我重新娶個老婆,好好生活。
我在心里搖搖頭。
我心眼小,有一個宋妍就滿滿當當的了,容不下別人。
「我睡覺了。」我不想聽她說這些話。
「那就不說了。」她依舊很溫柔。
手心里的涼意忽然被抽走了,我睜開眼,發現她站了起來。
她要走了。
我再也克制不住眼淚,任由它們從我的眼尾滑下來,砸在皮質的沙發墊上摔得粉碎。
「妍妍,你再等等我。」
我求她等我,可時間不等人,她還是走了,我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步。
我手下有一個項目剛開始動工,需要等它做完,才能做完財產公證。
我不想再等了。
我怕妍妍等不到我會難過。
我找來了妍妍的姐姐,把手里的項目和公司一股腦都給了她。
她看我的眼神很復雜,可我不在意。
簽完了合同之后,我馬不停蹄地趕往律所。
我名下的那處房產,還有我這些年攢的錢都留給了我的岳父岳母。
現在的我孑然一身。
從律所出來的時候,我松了一口氣,像壓在我心口的石頭終于被搬開。
我可以去陪妍妍了。
我坐在駕駛座上,神經質地大笑。
笑著笑著,眼淚又掉下來了。
我買了好多東西,還把家里打掃了一番,然后驅車前往墓園。
看到我來,幾近透明的妍妍從墓碑里鉆了出來。
顯然有人將我這兩天的瘋狂舉動說給她聽了,讓她很生氣,對我破口大罵。
我不在意,靜靜地聽著她罵我。
等她罵完了,我才說:「我著急見你。」
她沉默了,忽然就不舍得再兇我了。
「來都來了,陪我待會兒吧。」
一會兒怎麼夠啊,要一直才好。
我坐在石階上,靠著她的墓碑,陪她看天邊熱烈的火燒云。
「真丑。」她說。
我摸著下巴上的胡茬,點了點頭,沒反駁。
我這幾天忙著做事,的確蓬頭垢面的。
我大可以收拾好自己,明天再來看她,可我等不及了。
她的視線落在我帶來的包上,問我:「藏什麼呢你。」
我笑了一下,「你想知道啊。」
她點點頭。
我把我花了大價錢買的家伙什拿出來。
她看著我拿出來的東西,說:「你改行盜墓了?」
「盜你的墓。」
我真的那麼做了。
我的胃很疼,疼得我冷汗直流,撬她的棺材的時候,我有一瞬間暈眩,可依舊很有力氣。
把妍妍的骨灰盒抱在懷里的時候,我激動得手都在發抖。
我帶著她的骨灰盒回了家,她跟在我身后,喋喋不休地勸我,叫我別做傻事。
我充耳不聞。
「你發什麼瘋。」她擋在我身前。
這怎麼能是發瘋呢,這是我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事。
我看著妍妍,笑著赴死。
當刀尖刺進大動脈的時候,我感受到了一陣從所未有的解脫。
我早該這麼做了。
鮮血從我的嘴里迸濺出來,讓我吐不出字句。
我看著妍妍,朝她做了個口型。
「等我。」
后來我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我渡過了黑黢黢的橋之后,在一個偌大的湯鍋邊上,看到了穿著白裙子的她。
她好乖啊,真的在等我。
8.
番外 2
夏日炎炎,風扇聲和窗外不止的蟬鳴交匯在一起,譜成一首獨屬于盛夏的樂曲。
就在陣陣蟬聲中,我遇到了一個少年。
他就站在那,仿佛與身邊的行人有壁。
他個子很高,長得也很好看,襯衫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節白玉似的小臂。
他黑眸沉沉,蘊著夏夜滿天的繁星,他薄唇微勾,笑得和煦。
我看著他,手里的雪糕忽然掉到了地上。
「妍妍,你怎麼了呀?」朋友拽了拽我的袖子。
我抬手摸了摸臉,摸到了滿臉的淚。
我擦干了淚,還沒說話,發現那個少年已經朝我走了過來。
他遞給我一張紙巾,帶著淡淡的香味,我看著那張紙,突然哭得更兇了。
「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我說。
他笑笑,「沒有。」
「是嗎?」
我覺得我一定在什麼地方見過他。
他沒回答我的話,只是對我伸出手,「我叫林栩,交個朋友吧。」
「宋妍。」
我盯著那只大手許久,才把手放上去。
在我和他交握的那一刻,我聽見我的心里有什麼東西應聲而碎。
是什麼東西呢。
我不知道。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喜悅在心里蔓延。
我這麼做是對的。
我應該這麼做。
「以后請多多指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