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誰讓院長掌握著一院人的生殺大權呢,慫就慫吧,罷工她還是不敢的。
可沒想到,最終依舊沒過,她依舊沒好意思說明天再錄。
苦兮兮癟著嘴看完那段看似夸贊實則讓重錄的說辭后,也只能咧著嘴,再次打開手機錄像。
*
傅則奕處理完公務從書房出來,對岸的樂聲還在繼續,他看了眼墻上的鐘。
快要臨近十二點了。
他頓了頓,隔著洞開的小軒窗看了眼曲水那頭燈火通明的屋子。
兩處雖在一個園里,但距離不算近,中間還隔了個水榭,聲音傳過來已沒那麼真切,只隱隱能聽見一兩句歌詞。
像是一首古風流行樂,他不聽這些,只覺得耳熟,但叫不出名字。
于是,在那曲子再次以——
「狼牙月 伊人憔悴」
「我舉杯 飲盡了風雪」
重新開頭時,他拿出手機,翻出了遇辭的微信框,發了句:【很晚了,怎麼還不睡?】
那邊曲子還沒完,她沒回。
他注視了對話框幾秒,隨后放下手機,又看了眼窗外的小閣樓,正欲回身去內室換衣服,手機就忽然響起信息提示,于是他又走了回去。
【遇辭:院里要做招生宣傳視頻,我被拉來做苦力啦!】
緊跟著還發了個「生活不易豬豬嘆氣」的表情包。
粉粉嫩嫩的小豬拖著下巴,唉聲嘆氣。
他頓了頓,提醒:【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跳吧。】
【遇辭:院長沒睡,我哪好意思睡。】
閣樓內的樂聲沒停,看樣子那邊的人兒應該是不管不顧直接癱坐在地上開始玩手機了。
回完,又緊跟著發來一句:【我繼續做苦力啦!小叔晚安!】
他回:【好。】
隨后放下手機,看了看小閣樓,收回視線時忽然瞥見襯衫袖口處的袖口。
是兩年前遇辭從裕園離開時送給他的。
*
回完信息,遇辭沒立刻放下手機,抱著腿在地墊上坐了會兒。
手里翻了翻她跟傅則奕的聊天框。
他們上次聯系還是今年的除夕,她給他發祝福,他回:【你也是,喜樂安康。】
再往上翻就是幾年前她住在裕園的時候。
她:【小叔,今日周五,我和同學出去看電影,晚些回來。】
他:【好,注意安全。】
她:【小叔,今天可以來接我嗎?我有書搬不動。】
他:【好。】
她:【小叔,我的琴枕壞了,你今天幫我和珅伯說一聲,讓他找師傅來修,我上學去啦!】
他:【好。】
再往上翻依舊是她碎碎念一大堆,他大多只回“好”、“知道了”、“行”,或著偶有她做題太晚,他發消息提醒她早點睡,就和今天一樣。
不遠處的小音響還在外放著配樂,她放下手機,站起身回頭看了眼,而后走到窗邊,撐開了支摘窗。
閣樓下是一灣曲水,和外園的明月沼連著,隔著月影浮動的水面,她看了眼對岸的攬月樓。
亮著燈火。
又托著下巴看了會兒樓下花霧紛飛的晚櫻,忽然想起自己在十六歲之前是有小字的。
叫“松月”,就是取自南園內的松月晚櫻,傅則奕起的。
因為她生于盛春,那時正是花期。
據說當時正值傅家跟遇家遷祖籍去海州,歡歡喜喜的氛圍下,就她窩在母親的懷中大哭不止。
當時兩家人都在場,就有長輩說笑,讓傅則奕抱抱她。
可沒想到傅則奕一抱她還真就不哭了,老太太瞧見了就覺得倆人有緣,便做主將她認作了傅家的姑娘。
當時她的名字定好了,但小字一直沒敲定。
蘇陵的習俗,不管男孩兒女孩兒十六歲之前都要叫乳名。
于是那時住在南園的傅則奕,便給她取了這麼小字。
松月,既應了她生辰月的景,也寓意“松前有月,照緋櫻開”,是個意蘊深長并寄予了很多美好的名字。
晚風微涼,臨關窗前,她又看了眼對面依舊亮著燈火的樓,才收回了視線。
轉身看了眼還在放著配樂的音響,深吸了口氣。
調試了一下設備,再次從頭開始。
次日清晨,遇辭起了個大早。
許久沒住園子里,忽然被鳥語花香圍繞,她一時還有些不適應。
但好在昨晚錄完舞后她睡得挺香,起得早也不會覺得疲乏。
洗漱完,推開窗戶,不遠處的角脊上剛好有只小鳥站在那“啾啾”叫不停,她負氣似的皺著鼻子,跟它對“啾”了陣。
鳥兒聞聲歪了歪頭,烏溜溜的眼睛看了她片刻,“撲棱棱”飛走了。
第一縷晨光已透過窗格照進了屋子里,在墻上落下一方又一方光影。
她站在窗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珅伯就忽然出現在了閣樓下。
站在水榭里,笑呵呵地看著她,“小辭丫頭,老太太讓你醒了就去陪她吃早飯!”
遇辭嚇了一跳,趕緊收斂了那極其夸張的懶腰,回了聲:“好!”
而后便急忙關上窗,換了衣服下樓去了。
走過小石橋時,她看了眼那頭的小樓,隱在晨光里,靜悄悄的,樓旁的院墻上爬滿了黃薔薇,沾了晨露的花枝在風中輕輕擺動,高飽和度的花色,襯得那古樸的樓寂寥又柔和。
昨晚她睡時,那邊的燈都還亮著,這會兒不知是沒起,還是已經出門了。
他行蹤不定,就算前幾年她住在裕園,跟他在家里能碰上面的次數都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