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形色色的人見多了,對方的套路和意圖他一眼就能看出幾分。
幾天前,她第一次到游泳館,他就已經注意到那一身明黃。
接下來的幾天早上,他也看到了她,唯一的印象是紅綠燈顏色的泳衣,被她穿了個齊全。
千方百計跟蹤自己,堵自己的人,他見過不少。
她每一次躍躍欲試的搭訕,他都看在眼里。
每一次,他都不著痕跡地巧妙避開。
游泳館空曠靜謐。
偶爾回蕩起嘩啦啦的水聲,是林語喬往自己身上澆水的聲音。
沈立安徐徐環顧四周,偌大的場館只有她一個人坐在岸邊。
今天,她來得比以往都早。
感受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沈立安唇線微抿,兀自整理著泳鏡和運動手表。
眼看沈立安已達預期位置,林語喬雙手扶岸,準備起身上前打招呼。
微笑已經掛在唇邊,比彎彎的新月更純潔無瑕。
倏地,“滋溜”一聲,她撐著岸邊的左胳膊忽然打滑。
重心霎時不穩,她連忙收回泡在水里的雙腿,讓自己遠離水面。
可惜,已經晚了一步,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傾。
“噗通”一聲,響徹游泳館。
沈立安聞見動靜,睨了一眼岸邊,已經沒有人的蹤影。
水面翻起浪花。
沈立安收住腳步,眉頭微微一緊,沒有猶豫,調頭朝深水區最邊緣的泳道走去。
在水里撲閃的林語喬顯然受到了驚嚇。
一開始,她的指尖還能觸碰到池壁,卻怎麼也找不到一個支點能使得上力。
這可是在深水區,踩不到池底,又浮不上水面,林語喬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身體重重下墜,她手忙腳亂胡亂撲騰,拼盡全力對抗重力,一次又一次地嘗試把頭探出水面。
“救命!”
“救……”
水面翻起層層白浪。
嘩啦水聲夾雜著她急促的呼救。
“沈……立……”
水灌進鼻腔,林語喬來不及咳嗽,整個人又沉沉往下墜落。
胸腔嗆進水,她難受地本能張嘴喘氣,卻又猛然地喝進一口水。
她拼命掙扎卻無能為力。
雙耳越來越遲鈍,似乎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
她努力睜開眼睛,精力卻被逐漸抽干,恍然間,已然看不見任何光亮。
她仿佛落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
筋疲力盡地墜著,飄著,足尖觸到池底,宛如回到小時候,她穿著粉紅色芭蕾裙,繃著腳尖跳起天鵝湖。
她正翩翩起舞。
倏地,她感覺自己腋下似有第三只手臂長出。
那只手臂跨過她的胸,緊緊抱住她,她霎時失去平衡,向后倒去,就像小時候的她踮起腳尖卻沒站穩,重重摔向地板……
但是這次卻一點都不疼。
沈立安把人從水里托舉到岸邊。
林語喬閉著眼睛,偏著腦袋,軟軟躺在地上。
沈立安快速翻身上岸,見地上的人意識模糊,他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頜,微微用力。
緊閉的唇齒被他輕松撬開。
他一手托住她的脖頸,向上抬起。迅速讓她胸腔氣道口腔處于一條直線的狀態。
原本他以為她是故意搞事情引起他注意。所以,一開始,他就遠遠立在岸邊,好整以暇地駐足看著水里人上下撲騰,一直無動于衷。
過去一陣,他覷了眼手表,微微挑眉,再撲閃鬧騰下去就有些刻意了。
他本以為池里的人會知趣地自己把頭探出水面。
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池里的一切逐漸趨于平靜。
他視線倏地停在水面,朝她烏云般蓬松的發頂頓了頓。
事情似乎有些不對,而后,他很快躍進水里。
黑暗中,林語喬感覺胸腔里仿佛塞滿了浸濕水的棉絮,悶得她喘不上氣。
她努力呼吸,想要掙脫壓抑和黑暗。
“咳咳……”連咳幾聲,她嗆出水。
眼前似有人影晃動,她努力想要看清楚。
一次又一次的嘗試,終于,她緩緩撐開眼皮,愣怔半秒,腦袋似有千金重,讓她無力支撐,她隱隱悶悶哼一聲,情不自禁向后仰去。
上身被有力的手臂瞬間穩住。
片刻后,她才看清身旁扶住自己的沉靜男人,下意識喚了聲,“沈立……安”
他并無意外,面色依舊如常,只是眸光更加漆黑深長,淡淡嗯了一聲。
安全員從衛生間回來,轉身爬回到高臺。
看到的,便是深水區岸邊一對男女“你儂我儂”的畫面。
女人半躺在地上,白皙的雙腿微蜷,男人屈膝半蹲,把女人擁在懷里。
安全員癟了癟嘴,這一大早,在游泳館談情說愛呢!
林語喬緩緩轉動眼珠,掃過四周。
方才遭遇的一切如放幻燈片般從腦海閃過,她半張著嘴,有氣無力地想要確認,“我掉水里了?”
沈立安扶住她的肩膀,眼底落下幾分意味不明,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他嗓音低磁。
林語喬木訥地擺了擺頭。
他清淺地嘆氣,引導道:“你可以稍微活動下,再回答。”
這個時候,林語喬的大腦完全處于停擺狀態,如一個提線木偶般,乖乖聽話照做。
她身體力行地試著伸了伸腳背,而后稍微轉了下雙腿,自然而然地慢慢靠著他的手臂,立起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