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媽媽渾身發軟的靠在溫父懷里,眼睛發直的盯著急救室緊閉的門,心口呼吸不暢。
她喃喃:“我的窈窈……”
幾個小時后,緊閉的大門打開,兩個醫生先后出來。
其中一個說:“無生命大礙,病人暫時還沒蘇醒,不要過多探望打擾。”
幾個人明顯松一口氣。
溫父溫母陪著醫生給溫窈轉病房,溫隨給家里打電話。溫隨的父母,以及溫老爺子,都去了岑詩可在的醫院。
溫窈這邊從危險脫離,岑詩可那邊卻很不妙。
岑詩可大出血嚴重,手術還在進行搶救,孩子自然是沒有了。
溫家老爺子一直沒說話,哭的最厲害的還是沈云君,她從此失去了兒子,還有四個月大未出世的孫子。她最后的那一點慰藉和盼頭全都沒有了。
本該萬物生產的季節,一次次的失去湮滅了一個家庭所有的生機。
整整三天,溫家的人沉浸在嘆息悲傷里。
溫窈是第三天醒過來的。
她一睜眼,眼前是黑的,像身處在窒息悶困的黑暗里,什麼都看不見。
她以為是天黑了,房間里沒有開燈。
不然,怎麼會沒有光呢。
她動了動手指,感覺全身疼,骨架像被人打了一樣,很痛。
她張嘴想要說話,耳朵卻敏捷清晰的聽到旁人說話,是媽,好像還有爸。
媽她哭了,說話欲言又止,爸說了一句,“窈窈會沒事的,都會好起來。”
都?還有誰?
溫窈腦子閃過一些畫面,想過很多。她知道自己沒死,躺在醫院,她想起來車禍之前溫隨給她打了電話,她正趕往二嬸的家看二嫂。
不知道二嫂怎麼樣了。
不知道二嫂怎麼樣了。
溫窈安靜躺在床上,聲音輕弱的喊了一聲媽。
溫媽媽詫異回頭,面帶驚喜,立馬抓住溫窈的手,彎著腰問她疼不疼,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不想讓媽媽擔心,其實媽媽她很膽小的。
溫窈說沒事,不痛。
溫媽媽連連說好,又問溫窈冷不冷熱不熱,要是身體那兒疼了就說。
溫窈睜開眼睛,閉了會兒再睜開,世界依然是黑的,無一絲光亮。
她心里隱隱有了不安,開口:“媽,很黑,屋里怎麼不開燈?”
溫媽媽一怔,這才注意到溫窈的眼睛,她難以置信伸手,在溫窈跟前晃了晃。
溫窈的眼睛并不動,她看不到。
意識到什麼,溫媽媽愣怔半秒,突然捂著嘴難受的哽咽抽泣起來。
溫父立馬喊來醫生。沒多久后,病房里來了好多人,聲音噪雜,有詢問,有爭議,可是溫窈什麼都聽不見了。
因為她一個人都看不見。
她看不見了。
這個念頭,讓溫窈心生絕望的想哭。
溫窈因為車禍,頭部蛛網膜下腔出血,頭上有破裂,腫塊未消除。
醫生檢查給出的答案是支配外肌的神經麻痹所致,一部分是視網膜挫傷,神經受壓迫損傷導致的暫時性失明。
檢查過腦部CT后,開了一些維生素B類的藥養神經。什麼時候能恢復,還有看溫窈的個人體質。
第二天,溫媽媽給溫窈煲了粘糯的大米粥,加了一些小米,熬的很軟爛,入口即化。
光聞著就很香。
以前在家時,溫窈特別愛吃媽媽熬的粥,尤其加了牛奶的。每次從家里喝完粥碰到陸南西,他抱著她總能聞到她身上甜糯糯的味兒。
親她時,她嘴里有淡淡的奶香。
陸南西總會不知疲倦上癮的吻她好一會兒,迷戀的像在吃一顆好吃的糖。
溫窈坐躺在床邊,眼睛上纏了幾圈紗布,她臉色沒什麼血色,黑色及腰長發垂在肩膀前,她很安靜的張嘴,一口口,乖乖的吃完小半碗的粥。
溫媽媽幾次在旁邊偷偷的抹淚。
下午,溫媽媽回家了一趟,她給溫窈去拿手機充電線,順便帶換洗衣服。
溫窈的手機沒電關機,關了三天一直沒開機。
溫父沒回學校,請了假。洗完水果回來,把果盤水瀝干,然后聽到溫窈喊他。
溫窈心里的答案一直沒解開:“爸,二嫂她好不好,怎麼樣了?”
這麼些天,大伯家和爺爺都來過了,二叔也來看過她,唯獨沈元君和岑詩可沒有來。
這個問題,溫窈問的不止一遍,溫家人都一致瞞著她。
否則,讓溫窈知道了,她一定會把眼睛哭壞。
溫父手略微停頓,他依舊隱瞞說:“她沒事,你擔心的話就快點好起來,你二嫂需要臥床休息,所以不能來看你。”
溫窈點點頭。
稍后,溫窈喊溫父,想從他借手機給陸南西打電話的,想想又作罷。陸南西這個人有一點不爽之處,就是手機號他不喜歡隨便給人。
潛意識里,溫窈也不希望家人知道陸南西的號碼。
一直到傍晚,溫媽媽還沒回來。
溫窈半坐在床上沒動,側臉迎著窗口。
窗外的風輕輕吹起來,撩動著輕紗的窗簾,溫窈肩膀邊的長發也微微晃動。空氣中有隱約淡淡的茉莉花香。
突然,病房門口有人說了句:“長得挺美,就是瞎了。”
聲音不大,但是溫窈聽到了。
她沒反應,手沒有去碰眼睛上纏著的紗布,也沒哭。她只是手指僵硬抓著身側的床單,顯露了她內心的惶恐無助和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