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左正誼從沒想過自己會跟電子競技扯上關系。
當時他還沒發現紀決的真面目,兩人兄友弟恭,親親密密,左正誼想也不想地回復:“上海?太遠了吧,我不想離開家。”
潭舟島是個縣城,雖然靠旅游業發展得不錯,但面積很小。
小地方有小地方的風土人情,這兒的街坊鄰里都是熟人,左正誼舍不得離開家鄉,更不可能拋棄“游戲廢物”紀決和酒鬼養父紀國洋。
總之,他不愿意走。
但有些人的命運軌跡可能是上天注定,他天生是要當最強中單的人。
就在收到鄭茂邀請的幾天后,左正誼和紀決鬧掰了。
起因是,左正誼放學去找紀決的時候,無意間聽到了紀決和他班級同學的對話。
“你怎麼不走?”
“等我哥呢,左正誼來接我。”
“你又不是幼兒園小寶貝,不至于吧。”
“他就喜歡照顧我,還要手牽手,我有什麼辦法?”
“哎呀,這麼說他好像你老婆哦,正好不是親生的,可惜是男的。”
“男的不是更好嗎?”
“什麼意思?不會吧,你是同性戀嗎?好變態啊。”
“不是。”
“那你什麼意思?”
“關你屁事。”
后來紀決又說了句什麼,左正誼沒聽清。
但應該不是什麼好話,他同學發出猥瑣的笑聲,聲音比他大,說的是:“你想得可真美,萬一你哥不愿意呢?”
紀決說:“怎麼可能不愿意?我讓他干嗎他就干嗎。”
同學不信:“放屁,他又不是你的狗。”
紀決不再爭辯,只警告說:“管住你的嘴,如果傳進我哥耳朵里,我打爆你腦袋。”
“……”
左正誼聽得愣住了。
從窗縫細看,和紀決聊天的那個男生是他們學校有名的校霸之一,混子,成績很差,人品低劣。
左正誼沒想到,紀決竟然跟他那麼熟,明明以前還哭訴,說自己被他欺負過。
原來是假的。
但這都不是主要的。
這段對話里充滿了讓左正誼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的信息,紀決囂張中甚至帶嘲弄的表情更加觸目驚心,他在紀決發現之前飛快地離開,茫然地獨自回了家。
紀決等他很久,等不見人才放棄,也回來了。
進門第一句就叫:“哥哥,你怎麼自己走了?”
“……”
這時左正誼已經冷靜得差不多了,他覺得沒必要多想,紀決可能只是在跟同學開玩笑,小男孩在外人面前為了充面子會表現得臭屁一點,不成熟罷了。
他沒必要因為幾句不清不楚的話懷疑太多。
所以左正誼什麼都沒提,照常和紀決相處。
但從此以后他留了個心眼,開始注意觀察紀決。
不觀察還好,越觀察,越發現紀決和他印象中的弟弟完全不一樣。
比如:
紀決有很多狐朋狗友,經常打架,還會抽煙——身上有煙味,他就說是別人抽的,沾了二手煙。
紀決的手機里有個加密文件區,左正誼費盡心思破解開,發現里面有自己的裸照,不知道是紀決什麼時候偷拍的。
紀決似乎早戀了,為此跟紀國洋吵過架。
吵架的時候提到“左正誼”三個字,紀決氣急敗壞地說“不許告訴他”,還威脅整日醉醺醺的紀國洋,“小心我殺了你”。
他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年,竟然對他的叔叔說,“小心我殺了你”。
左正誼的整個世界都被顛覆了。
他連這麼離譜的電視劇都沒看過,更何況這個人是紀決,會在威脅完別人之后抹一把臉,一切如常地來他面前叫“哥哥”。
左正誼忍無可忍,跟紀決攤牌了。
出乎意料,紀決竟然沒否認,也什麼都不解釋,似乎沒有辦法再辯解了。
左正誼說:“你為什麼在我面前裝得那麼好?想騙我心疼你,一直努力賺錢養你是嗎?”
紀決沉默著,不回答。
左正誼說:“你手機里的照片是什麼意思?威脅我的籌碼?我又不是女生,你以為我會在乎嗎?”
紀決仍然不回答。
左正誼氣得頭都要炸了:“你這麼牛,威脅還用拍照片?你怎麼不也殺了我啊?!刀在這,來,拿刀——”
左正誼從廚房的刀架上抽出水果刀,塞進紀決的手里。
紀決雙手顫抖,連連后退。
左正誼扔下刀,回到房里鎖上門哭了一晚上。
其實左正誼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為什麼而哭。
正如他也不理解,紀決為什麼會如此。
他什麼都沒弄明白,最直觀的感受就是,他似乎失去紀決了,失去了他最看重的親人。
紀國洋整日不清醒,從不跟他親。
紀決最喜歡他,可原來是假的。
他又成了孤單一個,沒爹沒媽,沒人愛。
他以哥哥的身份拼命撐起的家,其實是個空架子,里面什麼都沒有,只有他自己的一廂情愿。
紀國洋無所謂,紀決當他是傻逼。
左正誼這輩子都沒這麼傷心過,他甚至無處可逃,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可能紀決也是這麼以為的,反正他沒有親戚可投奔,只這麼一個住處能待,所以也不解釋什麼,等他哭完就好了。
日子還是照常過。
左正誼卻覺得過不下去了。
他想起鄭茂的消息,深夜跑去網吧回信,他說:“我愿意去打職業,讓我去上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