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正誼心平氣和地接起電話,問:“有事嗎?”
周建康的聲音也很平靜,但太過平靜就顯得情緒不夠高昂,有低落的嫌疑。他說:“End,你是不是落東西了?門口有個大紙箱,是你的嗎?”
“是我的。”左正誼道,“那些東西我不要了,叫清潔阿姨幫我丟出去吧,謝謝。”
“這樣啊……我知道了。祝你一路順風,加油。”
“嗯,我會的。”
左正誼掛了電話。
這個小插曲讓他心里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直到和紀決碰頭,臉色才稍微好轉了一些。
紀決提前在園區門口等他,叫好了車,親手幫他把行李箱放進后備箱,又幫他拉開車門,沖他笑笑:“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再去機場?”
他們回潭舟島,先坐飛機再轉高鐵,下午就能抵達。
左正誼搖頭:“不想吃。”
“那吃點零食吧,我買了。”紀決剝開一顆糖塞進他嘴里,趁左正誼張嘴,貼上去親了一口。
很短暫的一個吻,一觸即分。前排的司機專心開車沒看見,左正誼卻有點尷尬,瞪了紀決一眼,警告他不要亂來。
左正誼一生氣,表情就生動了,比剛才喪著一張臉的模樣漂亮太多,讓人看著心癢。
紀決忍不住想戳戳他的臉,也的確這麼做了。可他的手指剛戳上去就被抓住,左正誼不悅地嘟囔了一句:“你好煩啊,多動癥是吧?”
“……”紀決笑出了聲。
左正誼又不高興了:“你笑什麼笑?不許笑。”
“為什麼?”紀決佯裝委屈,“我心情好還不能笑嗎?”
左正誼側身靠在他肩膀上,蠻不講理道:“誰允許你心情好的?你不知道我不開心嗎?陪我。”
“好吧,那我也不開心了。
”紀決乖乖應了,手臂從左正誼背后繞過去,摟住他的腰,問:“誰膽子這麼大,敢惹End哥哥生氣?”
左正誼長嘆一聲:“沒誰,是我自己的問題。”
他忽然坐直,盯著紀決道:“你說我要不要買個房?今天從基地搬出來,我感覺自己好像被人掃地出門,無家可歸了。尤其是整理行李的時候……”
左正誼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他眨眼間就忘了自己剛兇完紀決的事,眼眶溢出水光,兩手拽住紀決的袖子,郁悶道:“我在WSND住了四五年,攢了好多東西,好多……雖然都不是什麼值錢玩意兒,但如果我有一個自己的房子,我就能把它們搬過去,不用丟掉了。”
“……”
紀決微微一愣:“這確實是個問題。”
“對吧。”左正誼道,“過完年回來你就陪我去買房吧。但上海的房價太貴了,我的存款不會不夠用吧?”
“沒事,還有我呢。”
“你要干嗎?”
“我和你一起買。”紀決把袖子從左正誼的手里抽出來,用自己的手取而代之,“到時候房產證上寫我們兩個的名字,就當是婚房,怎麼樣?”
左正誼:“……”
婚房?
未免有點太快。
但很奇異,左正誼竟然沒有抵觸心理。
這不是因為他和紀決的戀愛已經發展到了可以談婚論嫁的地步——兩個男的也沒必要談婚論嫁,而是因為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關系太好,他有“我們不會分開”的潛意識。
即便有短暫的分離,他們仍然是彼此生命里最特殊的人。
這種關系比戀愛更加牢固,左正誼覺得一起買房也未嘗不可。
“好吧,那我想想我們應該買個什麼樣的……”
左正誼一口答應下來,又靠到紀決的肩膀上,打開手機開始上網搜樓盤信息。
最近他很喜歡往紀決身上靠,把紀決當成一根柱子,一堵墻,或是椅子和床之類的,可供他休息,靠上去很舒服。
紀決也樂意被他靠。
唯一惹左正誼不高興的是紀決喜歡捏他,什麼部位都要捏,下流又變態。
左正誼打著呵欠,慢悠悠地看樓盤,從上海一路看到潭舟島。
途中紀決也在擺弄手機,似乎是在看八卦,時不時就給他講兩句圈內笑話,左正誼聽得一愣一愣的,get不到是什麼梗。
紀決嘆氣:“你像個假的電競人,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我最近沒上網。”左正誼撇了撇嘴,“再說也不好笑啊,你的笑點可真低。”
他們一起走出車站,潭舟島雖然位于東南地區,但冬天并不溫暖,海風勁烈,冷得要命。
左正誼才走出幾步就被紀決扯住圍巾拉回懷里,然后幫他把大衣的紐扣一直系到下巴,確保不漏一點風,才放心地松開手,讓他走在前面。
“我四年半沒回來了。”左正誼張開雙臂,任海風拂過他的身軀。
太陽在頭頂高掛,天空呈現出一種灰撲撲的藍,那是曾經無數次充滿他夢境的顏色。左正誼眼眶一熱,感慨道:“真好啊,紀決。”
“什麼真好?”
“回家的感覺真好。”
“……”
左正誼在路邊原地轉了兩圈,被大風吹得搖搖晃晃。他高興極了,忽然轉身回到紀決身邊,給了紀決一個大大的擁抱。
可惜紀決兩只手都拖著行李箱,不能回抱他。
左正誼并不在意,這是他近三個月以來最高興的一天,他心里沉積的陰霾被家鄉的海風一掃而空,他感覺就像是……重新活了過來。
“快走快走。”
左正誼仿佛回到了十四五歲的時候,那時放學鈴聲一響,他就沖到紀決班級門口,喊紀決快點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