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正誼捏住紀決的下巴,使勁搖晃了幾下。如果紀決的腦漿是雞蛋液,這會兒已經被他攪混得蛋黃和蛋清不分家了。
左正誼如此兇殘,紀決也不生氣。
他的不高興是一種沉悶,只傷己不傷人,更不可能傷左正誼。
但可能是戀愛談久了,左正誼對他的情緒感知明顯,他很少有真正低落的時候。輕微的低落很好掩飾,他會藏起來,嘴上沒溜,依然對左正誼笑。
只有那種他非常在意的事情發生時,他才控制不住表情。
左正誼心里疑惑,還要再問,但隊友和工作人員陸續上車了,人一多起來就不方便聊太私密的話題。
紀決似乎是為防止他亂想,說:“我身體不舒服。”
“哦。”左正誼白他一眼,“你猜我信不信?”
“……”
紀決沒吭聲,掏出耳機轉移話題:“聽歌嗎?分你一只。”
“好吧。”左正誼大發慈悲地點了頭,接過紀決的藍牙耳機,音樂響起的時候,剛好車子發動,車內燈光關閉,環境暗了下來。
左正誼的目光掃過一排排座位,他看見朱玉宏和宋先鋒坐在一起,張自立坐在他們的后排。
前后排座位之間略有間隔,但張自立的脖子伸得老長,趴在前排的靠座上,主動湊過去和前面那兩個人聊天,生怕自己被落下似的。
左正誼多看了一眼。
顯然,那邊三人中的大哥是朱玉宏,張自立是個弟中弟。
左正誼以前也見過這種小團體,在他剛進WSND青訓營的時候。
青訓營里大部分是十幾歲的小孩,小孩們湊在一起,不可能沒矛盾。有矛盾就會分裂成一個兩個的小團體,導致分裂的原因往往沒多麼嚴重,但他們將彼此視為仇敵,時間一久,越看對方越不順眼,到了最后,可能連最初的原因是什麼都不記得了,仍不忘“仇恨”。
左正誼沒混過小團體,當時只鄭茂一個垃圾就害得他很煩了,他其余心思都放在訓練上,不大關注隊友。
后來轉入一隊,他是接WSND老中單的班,一開始就被委以重任,是真正的俱樂部太子,滿朝文武對他寄予厚望,隊友也信任他的技術,給足了支持。
可左正誼認為那一切理所應當,現在回頭與現狀一對比,他才意識到,當初的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世上哪有那麼多“理所應當”?
人人都覺得自己厲害,沒打好有原因,“不是我不行”,不愿意服從于另一個人。
所以他想得到更多話語權,就只能自己用行動去爭取。
左正誼收回視線,壓下心中波瀾。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紀決身上。
“喂。”左正誼輕輕戳了戳紀決的肩膀,“你說不說?不說我要生氣了哦。”
紀決轉頭看了他一眼。
左正誼威脅道:“警告你,我生起氣來后果很嚴重,殺傷力很強,你好自為之。”
“……”
左正誼側身盯著紀決,面容在昏暗的車內看不清晰,眼珠卻亮晶晶的,反射著不知哪一處的細碎燈光,像在平靜湖面上投下了幾顆星星的倒影。
紀決盯著他眼里的星星看了片刻,終于敗下陣來,吐露心聲。
“我覺得你不需要我。”紀決說,“我拼了四年,才走到你身邊,成為你的打野。可今晚的比賽……你那麼強,把Righting隨便換成什麼張三李四,你一樣能贏吧。”
第69章 星星(2)
可能是為了讓他剛說的這番話顯得不那麼苦情,紀決輕輕地笑了一下。但效果適得其反,他笑得比哭還難看,表情可憐極了。
左正誼傻眼了。
他回想了一下今晚的比賽,費解道:“不是吧?我們打了很多配合啊,第一局如果沒有你幫我,我們早就輸了,最后一波團戰也是你給了關鍵性團控。第二局也是,如果沒有你,我怎麼能把節奏控在自己手里?指望他們三個嗎?不不不,他們的操作問題太多了,還不如菜勇。”
“……”
左正誼在這時候都不忘挖苦傅勇一句,紀決又笑了一聲。耳機里的音樂已經停了,為防止旁人聽到,他們交談的聲音放得極輕。
聲音太輕,就會給人溫柔的錯覺。
左正誼輕聲細語說了這麼多,不知有幾分真心,幾分安慰。
紀決忍不住問他:“我和方子航誰厲害?”
左正誼:“?”
紀決道:“你說的這些,方子航也能做到吧,WSND就是這麼打的。”
“……”
左正誼還真思考了一下:“你倆風格不一樣,不好比較。但我覺得你比他厲害,他能做的你也能做,你能做的,他卻不一定能做。”
這是實話。
左正誼看過紀決在蝎子的全部比賽,前期打AD,紀決的打法就很激進,喜歡到處亂跑帶節奏,這是“打野型AD”的毛病。
后來轉打野,干回老本行,紀決不改本色,以一己之力摧毀了蝎子的下路體系,剛好趕上刺客強勢版本,他玩打野如魚得水,強行把蝎子帶成了一個半野核隊伍。
之所以說是“半”,因為蝎子內部不穩定,還沒徹底轉型成功。
就在這時候,左正誼來了。
雖然左正誼沒主動提出要求,但紀決自覺地干起了方子航的活,放棄野核打法,給左正誼當綠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