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連站姿都很隨意,單手插兜,另一手無意識地轉著手機。
可他的傷心依然散發了出來,幾乎將整個房間充滿。
“不是要談嗎?你怎麼不說話?”左正誼撈起枕頭,丟到他身上。
紀決接住隨手一放,垂眸看著左正誼,半天才說:“你還生氣嗎?”
“你說呢?”左正誼坐起身,雙腿沿床邊垂下,仰頭看紀決,“你有話快說,沒話就走。我要午睡一會兒。”
“……”
紀決被他不耐煩的語氣刺得臉色一白,唇抿得更緊了,嗓音微啞:“是我做錯了事嗎?”
左正誼道:“是你。”
“……我做錯了什麼?”
“我說你錯了就是你錯了。”
左正誼兇巴巴地瞪紀決一眼,卻委屈得眼睛通紅,強忍著不讓自己哭。
可能是因為他最近忍哭的本事見長,還真沒有眼淚流出來。但忍得太用力,表情就更兇了,幾乎把人生前二十年的厭煩都融匯于這一眼,盡數送給紀決。
他們從沒這樣吵過架。
雖然這幾句幼稚的你問我答也算不上吵架。
左正誼狠狠地盯著紀決,比剛才在飯店走廊里發火時還要狠。
那時他說的是氣話,現在卻是氣急攻心,越想越氣,已經沒藥可救了。
紀決低下頭:“我媽說的那些話……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會來找你說那些,我剛才已經跟她聊過了,我保證,她以后絕對不會再來煩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紀決很擅長哄左正誼,這道歉足夠低聲下氣,也算直擊重點,沒有回避。
可他說完,左正誼的臉色竟然沒有一點好轉,反問他:“什麼意思?你媽不想抱孫子了嗎?”
紀決頓了頓:“她愛想就想唄,隨她的便,反正我不可能去生。
”
左正誼道:“但她是你親媽。只要她還想,她就不可能放過我們,就算不當面找我麻煩,她也不會喜歡我。”
“……”
紀決聽了這話,沉默了兩秒:“哥哥,今天是我的錯。但以后真的不會了,我不會讓你在我爸媽那兒受委屈,相信我好不好?”
“不好。”左正誼第三次拿起枕頭,往紀決身上砸,“你根本都不知道你哪里錯了,你在敷衍我,你走開,我不喜歡你了——走開啊。”
左正誼把紀決往門外推,去抓門把手的時候,被紀決捏住了手腕。
紀決捏得用力,幾乎要把他骨頭扭斷似的,沉聲問:“什麼意思?”
“沒意思,你走。”
“……你要和我分手?”
“你說是就是,分手吧,你快走,我不想再看見你。”
左正誼忍了半天的眼淚到底還是流了出來,可他卻一臉無情,恨恨的,要紀決滾。
紀決想不通自己究竟犯了什麼彌天大罪,左正誼平日里雖然脾氣壞但也不至于如此,連繼續哄的機會都不肯給他。
“我到底怎麼了?”紀決摟住左正誼的腰,反身將他壓到門上,神情也恨恨的。
左正誼扭開臉不吭聲。
紀決硬扳住他的下巴,把他轉過來:“說話。”
左正誼瞪著眼,水光順著微紅的臉龐開閘似的往下流:“我討厭你!”
“……”
紀決哽住。
左正誼道:“你比你媽還討厭,就是你的錯。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
“行,我的錯。”紀決照單全收,說不上是氣是急還是因為心臟被捅成蜂窩痛得漏風,以至于他忘了溫柔,手勁兒格外大,打橫抱起左正誼時,勒得后者肋骨疼。
左正誼罵得更兇了:“你要干什麼?我已經把你甩了!你不是我男朋友!你滾啊!”
“你說甩就甩?”紀決把左正誼壓到床上,咬牙切齒道,“我不同意。”
他咬住了左正誼的脖子。
咬得太狠,肯定會留下痕跡,左正誼想到等會兒還要打訓練賽,火更大,拳打腳踢地推他。可根本推不動,紀決可能是練過,頗有幾分擒拿手段,把他壓制在身下不準動彈,咬夠了脖子又來咬他的耳朵。
左正誼氣得腦袋冒煙兒,眼淚更是止不住地流。
其實他自己也說不清究竟在生什麼氣——謝蘭似乎不是全部原因。
可除此以外,他腦內沒有一個清晰的邏輯,情緒卻不受控制,山崩海嘯天塌地陷一般淹沒他掩埋他,他委屈又孤單,不知該向誰訴說。
應該是向紀決——也只能是紀決。
“我討厭你。”左正誼在紀決身下哭得發抖,“你、你根本不是……”不是什麼他說不出來,語無倫次地說,“我想奶奶了,只有奶奶對我好……可她不來接我,我都沒見到她最后一面。她也不要我。”
“我呢?”紀決伏在他身上,被他哭得頭痛欲裂,連著心肝肺一起疼。
——左正誼已經很久沒這樣哭過了。
他雖然胡攪蠻纏撒起嬌來不愛講道理,但每次哭都有原因。他怎麼這麼傷心?
“我對你不好嗎?”紀決低頭吻他,用嘴唇擦拭他的淚,“我愛你,什麼都愿意給你,把你放在我人生的第一位。我對你不好嗎?左正誼?”
“……”
左正誼被眼淚沾濕的睫毛忽閃一抬,眼神對上紀決的。
“你不是我的,”他莫名其妙地說,“你有你的家,有人給你規劃未來,等你長大。但我沒有。”
紀決愣了下。
左正誼突然把自己的邏輯給理順了,他明白了,也更傷心了:“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我只喜歡你。
可你有別的家,叔叔是你的,爸媽是你的,都是你的,我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