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左正誼被罵得一愣,半晌才說:“那我應該怎麼辦?”
“接受。”紀決說,“你不知道有句話叫盡人事聽天命嗎?把你該做的做好,剩下的沒法強求。”
“放屁。”左正誼被他捏得骨頭疼,心里也冒火了,“你根本就不在乎能不能奪冠,打職業跟玩似的,怎麼會懂我的心情?!”
他推開紀決,下床,摔門,一氣呵成,拎著枕頭回自己房間去了。
“……”
紀決盯著被摔得幾乎發顫的門板,摸到床頭的打火機,沉默地點了根煙。
第99章 光輝
天亮前的一刻最黑暗,不適合思考。
紀決因生理上的困倦頭腦有些發沉,但香煙又讓他清醒了幾分。
剛才左正誼說他打職業跟玩似的,這話不對。
紀決并非不重視電子競技,他是什麼都不重視,整個人活著就跟玩似的。
他和左正誼一樣從小沒爹媽,在一個孤苦的環境里長大。但他和左正誼完全不同,因為左正誼沉浸在“家庭”幸福的假象里,被“單純”的弟弟愛著,只要努力就有美好的未來。
紀決卻從小就明白,左正誼能留在他身邊,是他費盡心機不擇手段爭取來的結果。
但這不是犧牲也不屈辱,好比顧客進超市逛一圈,想吃什麼都得花錢買。等價交換,是世界法則。
紀決要想得到左正誼,當然得付出些東西。
這些付出有好有壞——實際上紀決根本不認同普世價值觀里的所謂好和壞,他活著不在乎意義,只在乎自己的欲望。
“意義”是最假大空的東西,他覺得這不是本心,是社會給人套上的枷鎖,讓本性惡的人也得披上羊皮,去追求自己不認同而別人認同的功業,只為得到一句“有出息”“人中龍鳳”的夸獎。
看,他們都是人,偏要你當龍和鳳。
當了龍和鳳又有什麼好處?
紀決的評價是:“關我屁事。”
他此生最大的愿望是和左正誼一起吃火鍋,而不是和左正誼一起站上世界冠軍領獎臺。準確地說,這兩件事在他眼里沒什麼區別,不分高低貴賤。
非要分的話,后者能讓左正誼更幸福,那麼他也會更幸福,所以他愿意努力。
這努力是為左正誼,更是為他自己。他的愛不無私,必須要有回報。
他活著的基本思路就是通過“不擇手段”來獲取“回報”。除此以外的什麼正義、道德,他都不在乎。
雖然他還沒瘋到去挑戰法律底線,但不去挑戰不是因為認同,而是因為他懂風險。
紀決沉默著,抽完了一支煙。
他的思路無比清晰,頗有幾分眾人皆醉我獨醒的高姿態,可思考一會兒,又模糊了。
按他的邏輯,他的人生應該只有快樂沒有痛苦,但事實并非如此,痛苦一點也不比快樂少。
而在他去獲取快樂的過程中,礙手礙腳的“風險”又變多了。比如他很清楚,假如他做某件事,左正誼會哭,那麼他就不敢做了。
他越長大越心慈手軟,沒有小時候果決。
甚至被左正誼“PUA”,竟然也開始反思,他是不是真的活得太沒追求太沒意義了?
紀決又點一支煙。
煙頭火星在沒開燈的暗室里閃爍,他拿起手機。
他相冊里百分之八十是左正誼的照片。左正誼表情豐富,偏又愛不自覺地裝深沉,他一舉起手機就要挨幾眼瞪,被警告“不許偷拍”。
但左正誼口是心非,其實拍了也沒什麼,嚇唬人罷了,紙老虎一只。
不,是“紙貓咪”,跟小尖一樣,沒事瞎喵喵,耍威風。
紀決情不自禁地笑了一聲。
一片寂靜中,他的笑聲把自己驚醒。紀決用力抽了一口煙,吐出一大團煙霧,肺都快被吐空了,胸腔里有回音,是左正誼那句憤怒的“你怎麼會懂我的心情”。
不懂嗎?
怎麼可能不懂?
但蝎子現在的難題不是左正誼一個人就能解決的,這是客觀事實。
有多少戰隊的管理層花盡心血重組團隊,依然打不出好成績?更何況,現在已經到賽季末了,蝎子就算要更換教練團隊,也得等下賽季才能執行。
左正誼罔顧這一客觀事實為難自己,純屬自我折磨。
紀決夾著煙,抽到太陽高照,然后把打火機和煙盒一起扔了。
……
接下來幾天,蝎子基地里的氣氛都是一片消沉。
冠軍杯被淘汰,他們雙線變單線,賽程稍微松了一些。4月4號一整天,全隊都在復盤XYZ那場比賽。但即便復盤了一天,也沒研究出有效的應對戰術來。
其實理論很簡單,自己沒戰術,不會跟別人學嗎?
但問題在于,適合其他戰隊的打法未必適合蝎子,人皆有長短,團隊也是如此。而且實戰講究的是在基礎思路上靈活應變,沒有標準公式。
最重要的是,蝎子已經被看穿了。
XYZ給全EPL打了一個樣,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應該怎麼針對蝎子了。盡管不同戰隊針對的水平有高有低,但只要按這種思路打,蝎子就必然不好受。
以至于,蝎子在4月9號,又輸了一場。
對手是UG戰隊。UG模仿XYZ,幾乎復刻了那一場比賽,但由于技術比XYZ差一些,贏得不順利,和蝎子打得有來有回,2:1險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