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正誼,我錯了,你別不開心。”
左正誼仍然沉默不語。
紀決按住門把手,用力地推。門板晃了晃,打不開。
左正誼突然道:“我都說了,別吵我,你好煩。”
“……”
紀決停下動作,低聲道:“好吧,你先睡著。等會兒新教練來基地,你要出來看看不?到時候我來叫你?”
“不用。”左正誼說,“你快走,別啰嗦。”
“好。”紀決答應了。
但門外沒有腳步聲,顯然,他沒離開。
隔著一道門,兩人都能感受到對方的存在,但誰都不出聲,假裝紀決已經走了。
左正誼忽然一陣心絞痛,趴到床上,眼睛酸得發漲。
他不想回憶,但腦海中不受控制地跳出許多畫面。
奶奶來潭舟島的時候,不僅對他好,對紀決也很好。每回買零食或親手做好吃的,都會帶上紀決的那份。她夸小紀決又乖又聰明,長大了一定有出息。
當時小正誼撇撇嘴:“才不呢,他笨死了!根本沒有我聰明!”
奶奶聽了就笑,說:“你們兩個都是聰明的小孩。”
她還說:“雖不是親兄弟,但能一起長大,也是前世修來的緣分。”
老人愛講這套,她還格外迷信。給他們講她小時候經歷過的奇聞趣事,鄉下怪談。當時左正誼雖然年紀小,但已經懂很多東西了,一本正經地說:“奶奶,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鬼,也沒有狐仙哦。”
紀決卻很捧場,總是裝作被那些鬼故事嚇到的樣子,逗得奶奶很開心。
紀決的確聰明,簡直是太聰明了。
他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想干的事沒有干不成的。哪怕不擇手段,也能瞞天過海,心機深得可怖。
那扇門掩不住了。
左正誼早就知道,今天并非第一次見識他的陰暗面,可是為什麼,還覺得震驚呢?
他竟然在門外等。癡心一片,深情款款,仿佛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做過,那麼無辜又虛偽。
左正誼忍無可忍,隨手抄起一個東西砸向房門。
是他枕邊的游戲機,“哐”的一聲,這玩意兒被摔成了兩半。
紀決被聲響驚動,忍不住道:“哥哥,你——”
“我不想看見你!”左正誼打斷他,“你滾遠點!別在我門前待著!”
“……”
紀決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心懷僥幸,仍然不想認罪,竟然問:“出什麼事了?你先把話說清楚。”
左正誼倏地下床,打開了門。
紀決今天穿了件黑襯衫,左正誼有同款,一起買的。
但左正誼并不喜歡穿黑色,不像紀決,黑衣服也能穿出孔雀開屏的感覺。
左正誼看了眼紀決沒系嚴的領口,仍然掛著吊墜,是他曾經送的銀戒指。
昨天紀決還在說,婚戒要請人好好設計,最好把他們的職業ID融進去,Righting&End,獨一無二。
——難怪他著急求婚。
原來是因為左毅的出現,讓他有了危機感。
這時紀決已經進門,反手把門關上了。他本能地想抱左正誼,兩臂伸開把人圈進懷里。
左正誼沒躲,任他抱著,冷不丁地問:“電話號碼是你改的吧?”
“……”紀決動作一僵。
左正誼又問:“那些信呢?你丟了還是燒了?”
“說話啊!”左正誼猛推了他一把,紀決的后背撞上房門,臉色仍然是沉默的。
“你怎麼不解釋?平時不是很能說嗎?”左正誼忍住哭腔,帶出幾聲沉悶的鼻音,“你做這些事之前,有沒有考慮過我的心情?你就只為自己打算,一點也不怕我傷心,是不是?”
“……不是。”
“怎麼不是?”左正誼終究還是忍不住淚,他突然蹲在地上,抱住膝蓋,把臉埋了起來,“我以為是奶奶不想要我了,拼命勸自己想開點、要理解她,她和我一樣寄人籬下,不容易。可結果竟然不是這樣……是你干的好事,紀決。”
左正誼哭得肩膀直抖,嗓音也輕,每一聲發音都像從肺腑深處硬擠出來:“你不考慮我,也不考慮她的心情。她在潭舟島的時候對你不好嗎?你有沒有良心?讓她孤零零一個人離開,到死也聯絡不上我——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紀決?!我是不是欠你的?從小到大一直被你捅刀子,我究竟哪里對不起你?”
“哥哥……”
“別這麼叫我。”
左正誼站起身,起得太急,他眼前一黑險些栽倒。紀決伸手扶他,被他一把甩開:“你沒有話說?連解釋也不編一個?”
“我……”紀決低下頭,“我太害怕了,怕你會跟她走,對不起。”
“就這樣?”左正誼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哭得更厲害,“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讓我和我奶奶至死都見不到面!那是我唯一的親人!你怎麼這麼自私啊?!”
左正誼不想再看他,轉身去電腦桌前抽出幾張紙巾擦眼淚。可眼淚越擦越多,他的傷心和氣憤也越積越多。
紀決就是自私,不在乎他的感受,也不是真的愛他,和他在一起不過是一種自我滿足的享受。這種自私的人真正在乎的只有自己,紀決因為不想失去他,所以就讓他失去奶奶——寧可傷他也不傷己,真是好笑。
左正誼難受死了。
虧他還感天謝地以為紀決是命運的恩賜,彌補了他失去親人的孤獨不幸,給他一個完整的家。
可原來紀決就要他孤獨,要他不幸,要他身邊什麼都沒有,只能一頭扎進自己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