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下的吶喊也提高了幾個分貝,韓國人整齊劃一地為F6加油,一聲接一聲,一浪接一浪。
“F6!”
“F6!F6!”
左正誼沉下了臉。
但蝎子節奏不斷,繼續處理兵線,吃光F6的野區資源,往更深處推。
對面的ADC相當不弱,一個人膽大包天地跟蝎子三人繞著走,吃不到野區資源就吃兵線,拼命地搶發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蝎子的優勢在逐漸減小。
左正誼復活的第一時間,就選擇放棄大龍,直接開團中推。
但蝎子的陣容在此時已現疲態,最大的缺陷是打團時沒有AOE輸出,這意味著不論他們打得多兇,傷害總是不足,很難在短時間內結束戰斗,被迫拉扯著打,這就給了對面ADC發揮的空間。
這位AD選手終于發揮出了他作為F6核心應有的水平,在輔助的掩護下,他在戰場中不斷地靈活走位、來回穿梭。只要他還活著,即便破了兩路高地,蝎子的兵線也推不進去。
當時間進入到二十五分鐘以后,蝎子的陣容優勢徹底變成了劣勢,猛烈的進攻不得不逐漸變成回防。
F6的兵線第一次越過中路河道,拔下了蝎子的中路外塔。
第三十二分鐘,大龍被F6擊殺。
蝎子陷入更深的危機,不得已外出分推,嘗試用偷家的方式緩解兵線壓力。
但極致的前期陣容打到這個時候,勝率隨著時間的推移急速下滑,理論上來說,蝎子已經很難贏了。
后期是F6的天下。
左正誼沸騰的血液逐漸冷卻,但手還是熱的。
他聽不懂韓語,場館太吵,即使聽得懂也聽不清,但卻能從臺下那些變了調的呼喊聲里感受到韓國人的情緒。
他們興奮了。
他們又自信了。
他們又囂張起來繼續罵他了。
左正誼劍尖上的血還沒干,殺氣和戾氣相混淆,一瞬間灌注全身經脈。他把鍵盤按得太重,不知是鍵盤在疼還是他在疼,手腕上有隱隱發麻的感覺。
他并沒注意到發麻的手不是按鍵盤的手,而是鼠標上的那一只。
他的全副注意力都在游戲里,在艱難地維持局面,等待一個可以一擊必殺的機會。
蝎子要想贏,就必須打贏團戰。
要想打贏團戰,就必須把F6的ADC切死。
但對面也知道他們在做什麼打算,把ADC保護在一重重人肉圍墻里,簡直是連一陣風也吹不進去。
蝎子從第三十二分鐘又熬到了第四十分鐘。
比賽逐漸有往“膀胱局”發展的趨勢,因為蝎子這邊有瑪格麗特,這個功能型輔助進可攻退可守,不想打就隔墻擋人,專注清理兵線,以至于F6優勢巨大卻也久攻不下。
不斷增長的時長帶來不斷增長的疲憊,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左正誼發麻的右手腕疼得更狠了。
他忍不住用左手揉了兩下。
這一不經意的動作沒被攝像機錯過,但直播畫面一出,發現他果真有傷的韓國觀眾并未獻出同情,反而發出了一陣幸災樂禍的歡呼起哄聲。
在這一刻,即使語言不通左正誼也感覺得到,他們巴不得他斷手。
電子競技在國別差異面前,失去了它本該有的純粹。
左正誼的憤怒遮蓋了痛覺,他沒法停下,更不想示弱。但這局游戲打到四十多分鐘,幾乎已成死局。
蝎子三路高地全破,茍延殘喘越退越深,水晶門前堆積的小兵密密麻麻一片,它們亟待沖破最后一道防線,攻破蝎子的基地。
嚴青云捏著大招,已經走了過去。
他想擋住F6,把這波兵線清掉。
左正誼卻在關鍵時刻叫住他:“等等。”
蝎子隊內語音里進行著最后的交流,直播里卻什麼都聽不到,只有游戲BGM,和快到讓觀眾的大腦根本跟不上的眼花繚亂的局勢變化——
只見嚴青云的瑪格麗特收勢回撤,但他并不是真的撤退,F6打前鋒的上野猛撲上來的一瞬間,瑪格麗特的大招突然開啟了。
在瑪格麗特的技能墻落地之前,有一個動作前搖,也就是說,只要敵方有準備時機,完全可以提前躲開。
嚴青云放得并不果斷,角度也刁鉆得有點偏了。
F6的上野乃至中單全都輕松地躲去了同一邊,他們不能被技能墻分割阻隔,以至于在躲避的那一瞬間形成了一個短暫的站位抱團。
——紀決等的就是這一刻。
紅蜘蛛的大招“蛛網”兜頭降下,如神罰一般,奇跡地控住了F6四個英雄——包括輔助!
只有習慣性走位飄來飄去的ADC逃過一劫,但冰霜之影早已繞到后場,左正誼的所有位移技能都留給他,追、控、殺——以冰錐做武器的法刺在滿場的驚呼聲里使出致命一擊,森森的寒氣破開黑槍的胸膛,F6的核心當場倒地!
左正誼踩住他的頭顱,沖攝像機瞥去一眼。
他的面無表情是最有力的嘲諷。
現場一片死寂。
捅進黑槍胸膛的那一錐也同時割斷了韓國觀眾的聲帶,他們集體失聲了。
沒有歡呼,沒有鼓勵,也不再有咒罵。
冰霜之影單殺黑槍,吹響勝利的第一聲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