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布滿霜寒,渾身濕漉漉的,像是風雪天里迷路的大狗。
桑野后退,腳步不穩,有些費力地把全部重量壓在自己身上的談默弄進屋,關上門。
談默洗好澡,弄干自己,溫度回升,折騰了快一個小時。
桑野幫他倒了熱水,放在床旁邊的柜子上,接著看向床上。
談默拿手臂遮擋住眼睛,臉依舊是白的,幾縷黑發散在潔白的枕頭上。
桑野不知道確切發生了什麼,但談默忽然變成這樣,肯定跟派對上的惡作劇有關。
桑野關了壁燈,讓談默好好休息。
床頭柜上還放著一個月球燈,懸浮在底座上緩緩地旋轉,散發亮度很低的暖色光芒。
桑野正在猶豫要不要一起關了時,談默拿開擋著眼睛的手臂,道:“可以給我留盞燈嗎?”
桑野收回手,站在床邊直起腰:“哦,那就開著好了。”
談默看了眼月球夜燈,道:“可能會開一夜……要不要給你重新安排個房間?”
桑野擰了下眉,走回自己的床邊沉沉地坐下:“我哪兒也不去。”
談默眼底滑過一絲無奈,偏過頭看他:“要眼罩嗎?”
“我有。”桑野把枕頭放倒,拍了拍,說,“而且就算不戴,開著燈我也能睡。”
兩人之間的床頭柜上擺著個造型修長的花瓶。
談默隔著那束水仙看桑野躺下、蓋上被子,目光微微變柔軟:“睡吧,晚安,覺得刺眼跟我說。”
桑野卻突然直挺挺地坐起來,問:“我在這兒會打擾你嗎?”
他記得以前談默說過,有時候晚上會失眠,所以才不跟別人住一間房。
談默輕扯一下唇角,道:“不會。”
桑野這才放心地躺下,在被子里拱了拱,面對談默的方向,隔了一會兒,問:“你怎麼了?”
談默望著上方的天花板,表情有些空洞:“想起了以前的事。”
桑野知道他小時候經歷過槍擊,抓緊被子蹭了下鼻尖,聲音小了:“需要我過去嗎?”
談默靜了一會兒,偏過臉看來:“今晚要陪我睡嗎?”
桑野在被子里的小腿縮了一下,臉上開始升溫。
他只是不知道要怎麼安慰談默,但又不想什麼都不做。
“嗯。”桑野蚊子哼一樣,不過緊接著又探出腦袋,怕誤會,臉紅紅地道,“就是睡覺,只是睡覺。”
談默看他兩秒 。
“那你別來了。”
“…………”
桑野一聲不吭,折騰出不小的動靜翻個身背對談默,拉高了被子遮了半張臉。
就這麼悶了有三分鐘。
雖然房間里很安靜,那點微弱的燈光也刺激不到桑野,但他并沒能如往常那樣倒頭就睡,反而心里亂糟糟的。
他悄悄地翹起腦袋,轉頭朝后看。
就見談默還維持平躺的姿勢,望著天花板,甚至不會眨眼,好像一具失去靈魂的木偶。
可能以前,談默也是這樣睜著眼度過失眠的夜晚的。
桑野撐起身,抱著自己的枕頭下床,踩著棉拖鞋來到談默的床邊。
談默看向他。
桑野這時才看清,男人的眼尾有了泛潮的痕跡。
就像之前剛開門時,桃花眼里濕潤的樣子。
桑野爬上床。
談默給他讓開位置。
等桑野鉆進被子躺好了,談默又闔上來,將臉埋在他胸前,吸納少年睡衣上軟甜的香氣。
“把燈關了吧。”談默嗓音低啞地道。
桑野探過身,碰到了月球燈座上的觸摸開關。
室內陷入黑暗,桑野松了一口氣。
兩人安靜地面對面相擁。
桑野指尖繞著談默的發絲,低聲問:“你怎麼了?”
談默又往他身前貼近了一點,好一會兒后,聲音有些壓抑:
“我想我媽媽了。”
這是桑野第一次聽談默說起自己的媽媽,不假思索正要問:“她……”
卻感到環在后腰上的手臂突然收緊。
桑野閉上嘴,沒有繼續問下去。
談默說:“Song。”
“嗯?”
“我可以不上場嗎?”
桑野在黑暗中輕緩地眨了下眼,說:“當然可以。”
“對不起。”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過了會兒,桑野聽到談默輕微地抽了下鼻子。
桑野撫了撫談默的背,忍住害羞,說:“第一次試訓的時候,你中途離開,我很擔心也很害怕,覺得沒有你,我一定不行。”
“……”
“但現在不會了,Talk,我能自己帶隊了,我變得很厲害了。”
“對不起。”談默聲音悶悶的,含混不清,“我會盡快好起來。”
***
十月的第一天正式開啟小組賽。
A組和B組輪流隔一天進行比賽,一天五場。
桑野看了第一天的比賽,在現場體會到的感覺更加震撼。
全球賽舞臺的難度不是他之前經歷過的任何一場比賽能比擬的,在這里,沒有長勝將軍,可能上一局吃雞,下一局就會被拉到列表末尾,因為在這里,處于世界頂尖水平的隊伍太多了。
第一天結束,BTF的狀態很好。而Catch22有幸吃了一雞,成績排到了中上游。HK一天砍了六十分,穩穩占據了第一名,大家感嘆不愧是曾經的連任冠軍。
第二天是B組的比賽,前往比賽場館前,教練短暫地開了個會,說把指揮位交給桑野。
大家都不意外,如果談默不上場,也只有桑野能接這個位置,對于少年的實力,另外三個都很信服。
教練提前打了預防針:“第一天可以熟悉一下賽場的節奏和風格,不急著要成績,全球賽是一場拉鋸戰,小組賽只是第一階段,能進入前八后面能省不少力氣,但輸了也不要怕,有的是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