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靖州來的折子,靖州位于江南,州牧上奏言近日匪患猖獗,望朝廷派兵鎮壓,想來十分急迫,竟然一月上奏三封,堂兄為何視而不見?
裴鐸沒為他解釋,心思飄到了靖州一事上。
靖州州牧與那些水匪勾結不是一日兩日,時常聯手欺壓商戶,一面加重商稅盤剝,一面讓水匪等著劫貨,除非商人能獻上七成收益,才能保證貨物完好。
上個月中,他們劫掠的珍奇貨物卻憑空消失不見,兩撥人互咬,認為是對方私吞,靖州牧倒是想剿匪,卻也把事情被抖落,因此只敢上奏朝廷,而后再裝作友方通知水匪,以此在中間達到自己的目的,他的計策裴鐸一清二楚,因為那批貨物就是他藏起來的。
再亂些吧,再亂些才好出手。
裴鐸如是想著,周身的氣息卻悄然涼了些。
裴盛低頭不敢再看,雖然堂兄表現的十分溫和,但裴盛卻不認為他真的很好說話。
堂兄若是親切起來,也叫人脊背發涼,他冷下臉,更是讓人心驚肉跳。
正在看奏折時,他忽然聽見堂兄笑了一聲,并非是譏笑,而是因為某事而歡愉。
他好奇地看去,見堂兄的案頭不知何時多了一張紙條。
因為距離不遠,裴盛也看見了上邊寫的內容。
巳時一刻醒,馳逐于庭中,見奴微驚,食多,尤嗜雞肉羹,清水啜半碗。
裴盛有些驚訝地問:“堂兄養了小寵?”
養寵這件事本身沒什麼讓人好驚訝,可裴盛知道那些貓狗見了堂兄都會繞道走,哪怕是淑妃養的那只嬌縱愛撓人的異瞳貓,還有長公主養的那只烈狗,見了堂兄都不敢出聲,裴盛很難想象還有不怕堂兄的動物。
“一只小狐貍。”
裴鐸收了字條,睡了三日,這只小狐貍可算是睡醒了。
光是看著文字,他都能想象到小狐貍在院子里飛奔而后忽然瞧見侍女被嚇一跳的樣子,定當是又沒出息又可愛的模樣。
這麼想著,裴鐸有些懷念他皮毛的順滑柔軟的觸感,決定晚間回去瞧瞧他。
裴盛頷首,明顯感覺到堂兄的心情好了不少,那股猶如實質的重壓卸了些力道,讓他心里舒了一口氣。
太陽逐漸西斜,明光被夜色取代。
林織吃了晚飯,趴在石桌上昏昏欲睡。
實在是他太無聊,身上的傷還沒好透,也不能貿然修煉,佛蓮的靈氣也已經被他吸納的差不多,現在都不開花了。
他又不能離開這個小院,初來乍到也不好提什麼要求,只能吃吃睡睡,看著天邊流云。
01的聲音讓他從困倦中睜眼,直起了身體。
【宿主,任務對象的坐標移動啦,他正在朝這里靠近!】
不一會兒,傀儡侍女從角落里走了出來,對著林織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并且眼神在林織的身上四處觀察,似乎尋找著把他提進去的最佳姿勢。
林織當然不會等著被她抱進去,跳下了石桌朝著臥房的方向而去,動作很快,像一道紫色的流光。
夏日的夜晚殘存著熱意,可裴鐸的房間里卻有些陰冷。
侍女在林織進去后將門關上,安靜地站在一旁。
穿過屏風,林織看見了坐在床上的裴鐸。
他穿著一身藏青色繡著暗紋的官袍,體態修長,林織進來是他正在閉眼小憩,聽見動靜后睜開了眼。
“小狐貍,過來。”
林織卻沒有過去,反而向后退了兩步,狐耳警惕地豎著,紫色的眼眸里寫滿了戒備。
裴鐸的神色沒有變化,靜靜地看著他,只是眼神越來越冷。
他的身后,代表他情緒的霧氣黑到濃稠。
“我又不傻,你現在的狀態看起來很不對勁,萬一我靠過去你就把我掐死怎麼辦?”
紫色的小狐貍振振有詞地說,身上的毛微炸。
林織牢記人設,率真不是傻白甜,他才和危險人物進行了交易所,雖然成為了對方的妖寵,但在被人陷害過之后還這麼毫無防備地奔向別人,才是真的心大。
人都有馴服欲,上來就百依百順如同安靜的玩偶可沒什麼意思,裴鐸不喜歡別人和他玩心眼,但也不代表他喜歡乖順無比到沒有脾氣的人。
裴鐸眼里的冷意因為狐貍這句話消弭,他扶著額頭,閉眼笑了一聲。
真是不知道該說聰明還是笨的狐貍,想來是在山野間呆慣了,說話都不會繞彎,也不會小心地討好。
幾欲要將顱骨撐開的疼痛讓裴鐸的呼吸都有些微亂,他的手指握成拳,斜倚在床榻上,唇色也漸漸發白。
嘈雜的低語聲不可控制地在耳畔響起,鼻尖似乎嗅聞到了焦臭味,裴鐸清楚地知道這是幻覺,忍受著頭部的抽疼。
今日恐怕要難熬些,今夜是滿月,無論是靈氣還是妖鬼之氣,都會強盛許多。
兩個時辰后他還要在皇宮里出現一趟,以免讓人察覺他在滿月時會獨處,不能讓人摸清規律。
秀女大選月初便開始,算算時間各地已經在運送秀女,本來面和心不和的皇帝與幾位王爺早就一同施壓,要裴家送后妃,只有十四歲的堂侄女符合,堂侄女性子執拗,不愿匆匆嫁人讓家里多一個話柄被人抓著,愿意來皇城為裴家獻力,可這吃人窟注定會將她磋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