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幣在謝青的手指間來回晃動,他看向廳堂外,感覺周圍似乎在起霧。
林織注意到了他視線,涌動在他身旁的霧氣越發凝實,已經隱約能讓人類窺見。
林織指尖繞著霧氣,起身離開。
陰冷的風穿堂而過,謝青在稀薄的霧氣中隱約看見了一名黑衣少年的身影,又好似只是他的錯覺。
林家主院,身著華衣的主母怨恨又懼怕地看著忽然到來的少年,為他的提前蘇醒而瑟縮。
林老爺的鬼魂麻木地待在一旁,眼神空洞。
“明日將婚約取消,說我病了,需要沖喜。”
主母有些愣住,似乎不明白事情怎麼發生了改變,這件事并不在她生前的記憶里。
“不需要去管規則,我就是規則,按照我說的去做。”
灰白色的霧氣纏繞住了鬼婦人的身體,化為細密的針刺,扎進鬼魂的身體。
主母發出了痛苦的哀嚎,僵硬著面部連連點頭。
林織收回了視線,霧氣從他的身體里涌出,漫向了府邸的每個角落。
所有的鬼魂在同一瞬間睜開了眼睛,眼神空洞地低聲喃喃。
“沖喜。”
“沖喜。”
“沖喜。”
重復交疊的聲音匯聚,宛若夜里振翅的蚊蠅。
玩家們聚集地在大廳里打盹,被抽簽到守上半夜的冬冬戴著耳機,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呵欠。
林織睜開了眼睛,事情順利地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他還以為他修改了玩法,將通關模式更改,會受到無限游戲的阻攔,但事實上并沒有,似乎他的意志就是副本的意志。
林織慣性地尋根溯源,但因為信息太少,暫且擱置在了一旁。
按照正常的副本玩法,明天玩家們應該會找到關于他死亡真相的線索,通過那些尋找到消滅他通關的辦法,不過現在一切都已經改變了。
他特地來找主母的鬼魂,是因為她的怨氣比其他鬼魂更深,還有些許神智,不完全是他的傀儡,他需要叮囑一番,以免她出差錯。
天不知不覺亮了。
冬冬將耳機掛在了脖子上,伸了個懶腰。
紅玉歪頭:“你這耳機哪兒來的,拿積分換的嗎?”
冬冬:“跟著我一塊進來的,估計是沾了我的血。”
胖子問:“那還能放歌嗎?”
冬冬翻了個白眼:“這個問題還能再白癡一點嗎,我連地府的藍牙嗎?就當降噪耳機用吧,積分倒是可以換聽歌時間,但是我不想那麼奢侈,雖然一萬積分遙遙無期,我也不一定能活到那個時候。”
說到最后一句話,她的聲音壓低。
胖子樂呵呵道:“反正第二條命呢,大不了就是投胎唄,不虧。”
錢三悶悶地說:“我也不是想復活,那個目標太遠了,但我不想消散。”
“一樣,我是根本不想復活,但我也不想死,就這麼混著吧。”
紅玉撩了撩微卷的長發,手里平空多了一根被點燃的煙,她深吸了一口,一副沉浸在尼古丁中的模樣。
一根一次性吸入香煙五積分,冬冬忍不住在心里敲計算機,她上個副本獸口逃生才六十積分才夠換十二根煙,太奢侈了,冬冬選擇閉眼不看。
謝青無聊地拋擲著硬幣,冬冬問:“你這不會也是積分兌換的吧?”
謝青詫異:“當然不是,它也沾了我的血。”
冬冬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樣,積分商城里一枚永久硬幣都要一百積分,并且沒有什麼作用,怎麼可能會有人買。
“讓我來看看今天的運勢吧,字是不好,花是好。”
謝青低喃,將硬幣拋到半空中,再穩穩接住。
“看來今天是幸運日。”
謝青看著硬幣上的花,語氣歡快。
有輕微嘈雜的聲音從大廳外傳來,玩家們戒備地站著,所有人都做好了逃命的準備,只有謝青懶洋洋地站在原地。
臉色青白的家丁們面無表情地抬著一口大紅色的棺材走入,視室內的人于無物。
剪裁好的喜字和紅綢被人抱著,準備裝點喜堂。
敞開的棺材落地發出了略帶沉悶的聲音,內里墊著鴛鴦紅被,殷紅到刺目。
胖子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渾身瘆得慌,紅慘慘的喜事氛圍在某些時候比白事氛圍還可怕。
滿頭釵環的婦人從外走進,她描眉涂了脂紅,并沒有顯得氣色多好,反而越發面部僵硬死氣沉沉。
她的衣袍有些空蕩,頭上的裝飾似乎下一刻就能將她的腦袋壓扁。
昨晚手腳并用追著他們的女鬼又恢復了人的模樣,玩家們并不遮凝重的神情,胖子在她走近的時候還向后退了一步。
謝青:“林夫人不是嫁女嗎,這是什麼意思?”
“小女病重,婚約取消,需要沖喜。”
林夫人吐字并不流暢,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謝青。
玩家們面面相覷,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弄的有些措手不及,他們以為昨晚就梳理好了前因后果,沒想到又有轉折?
冬冬:“小姐怎麼病了,我們能去探望嗎?”
林夫人重復:“需要沖喜。”
錢三頭皮發麻地問:“需要誰沖喜?”
“你。”
林夫人抬手,指向了謝青。
眾人同情的視線落在了謝青身上,為他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