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林織又往罐子里放了一次血,以及多種毒草搗爛后混合的汁水。
被血液浸泡的罐子漆黑,讓人看不清內里的情況。
林織給手腕撒好藥粉纏上紗布,讓01幫他盯著。
01:【好的宿主,你快休息吧。】
01十分心疼宿主的身體,催促他回去睡覺。
林織躺回了床上,整理了一下思緒,漸漸陷入夢鄉。
天蒙蒙亮的時候,放置在角落里的陶罐輕微顫動了一下便安靜下來。
動作很不起眼,房間里的其他蟲子卻躁動了一瞬。
與此同時,在山林漫野間,無數蛇蟲鼠蟻離開巢穴,驚起飛鳥。
沒等01提醒,林織就已經若有所感地睜開了眼。
他顧不上穿鞋,赤腳踩在了地面上,拿出了陶罐。
內里血腥氣味盡數消弭,什麼氣味都沒有,像個空罐子。
室內的光線不夠明亮,林織未能窺見答案,他將手伸進去,緩慢地拿出。
他的手掌白皙細膩,指節因冬日的低溫帶著些紅,上面看起來什麼都沒有,只有十分仔細地觀察,才能發現在他手指上爬動的透明飛蟲,如同一滴晨露。
林織的唇角上揚,終于成功了。
他半年前的那只蠱蟲和林素的蠱蟲一樣,體表暗紅,這不符合他的心意。
林織的性格并不張揚,比起明面上的鋒芒畢露,他更喜歡在背地里布置好一切,在盡量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達到目的,如同將獵物困縛到無法逃脫再盡情享用的毒蛛,又如同將食物吞到肚子里的那一刻才露出獠牙的食人花。
因而林織想要他的蠱蟲更不起眼一些,最好是讓任何人都難以注意到,等到被他下蠱的人注意到的時候,勝負已分。
林織滿意地晃了晃腰上特制的銀鈴,看著蠱蟲飛入鈴鐺內部的凹陷。
做完了這件事,他能騰出更多時間去處理其他事了。
養崽要做的事情比其他世界要做的多些,但也只是這些地方費心,關于戚禾,還沒有到他費心的時候,而且就目前戚禾對他的信任和依賴程度,達到目的不會很難。
林織沒了睡意,起身穿衣。
他穿的不是寨子里的衣服,而是早就準備好的中原服飾。
此刻是正月中旬,他們要去的地方寒雪未消,林織換好了冬衣,看著睡醒的戚禾。
“時間還早,你可以再休息一會兒。”
“我不困了,我們一塊收拾東西。”
天還沒亮,師徒倆就已經收拾好了細軟。
戚禾將刀纏好,背在了背上。
離開這間居住了近兩年的小屋前,戚禾問:“師父,您的蠱長什麼模樣,我能摸摸嗎?”
戚禾想知道林織心血凝成的蠱是什麼樣子,可是他看不見,只能通過觸碰的方式感受。
“當然。”
林織將蠱蟲喚出,握著戚禾的指尖,讓他觸碰到正確的地方。
“小小的,軟軟的,好像還有翅膀,很薄,它是什麼顏色的?”
戚禾在腦海里勉強勾勒出蟲子的輪廓,想要‘看’的更清楚。
“它沒有顏色,它是透明的。”
戚禾的嘴唇微張:“師父好厲害!”
“那它有名字嗎?”
林織聲音微微上揚:“你想給它取名字?”
戚禾點了點頭,帶著些期盼地說:“可以嗎?”
這只被師父耗費大量時間和精力煉成的蠱蟲,是師父手里最厲害的蠱,或許會陪伴身為蠱師的師父一生。
師父看見這只蠱的時候,一定會想到他這個給蠱蟲起名字的徒弟吧。
蠱蟲未有心智,聽令卻不可交流,林織沒有起名的打算,不過他看出了戚禾的小心思,便也依他。
得到應允后,戚禾開心地說:“那它就叫天星。”
“以前爺爺教我刀法的時候,爹娘說等我長大了,會給我一把專屬于我的刀,會和爺爺的沉風刀一樣又快又利,我想了好多名字,最終決定要叫它天星。”
“但我等不到這把刀了,世間所有的刀都不會是天星,所以我把這個名字給它。”
“天星,你可要好好保護師父哦。”
小少年的指尖觸碰著柔軟的毒蠱,難得展露些稚氣。
他見林棠總是和她的那些蟲蛇們說話,問過它們聽得懂嗎,林棠搖頭,又說萬一呢。
這時候戚禾也在想,萬一呢,萬一天星能聽懂呢。
“它會的,天星保護我,我保護你。”
林織眼眸彎彎,俯身捏了捏小孩的面頰。
他的聲音里帶著親昵的笑意,輕柔卻篤定。
天還未大亮,晨間山林霧氣涌動,呼吸之間清涼之意浸潤肺腑,在戚禾的胸腔內化為濕潤綿暖的水滴。
林織去尋了林素,和她辭行。
“要多久回來?”
林素在林織帶著戚禾回來的時候,就知道會有今天。
這個寨子太小,拘不住外來的靈魂。
“不知道,我會寄信回來。”
林織說不出準確的時間,四年五年太短,七年八年不知夠不夠。
就算時間夠,他大概也不會回來了,畢竟這里不是他的歸處。
“你還年輕,出去闖闖也好,如果需要幫忙,記得開口。”
“知道了姐,給你看個好東西。”
林織將天星遞到了林素的面前,林素憑借蠱師的敏銳在第一眼看到了那只蠱蟲,瞪大了眼睛,面上是毫不掩飾的震驚與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