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你不覺得你最近總是和那個毛球黏在一起嗎?”
說這話時,謝昱自己可能都沒發現,那幽怨酸味濃得都飄出去老遠了,一臉你是不是不愛我了的表情。
蘇棠有些好笑,還踮著腳摸了摸他的頭頂,像安撫自家大狗狗的架勢,說:“放心,你和它是不一樣的,我最喜歡你了。”
說完之后,謝昱的臉色果然好轉,周身的黑氣也收斂起來,甚至變得有些乖順,被順毛了。
蘇棠歪了歪頭,又疑惑道:“說起來,最近你好奇怪啊,老是盯著我好像有話要說,但我一問你,你又說沒事。真有什麼問題就說出來,看我能不能幫忙,你不說我不知道的。”
蘇棠用那雙漆黑澄澈的眼睛盯著他,一臉的真誠關心,讓謝昱瞬間僵住,心里更虛了。
確實,他隱瞞了蘇棠一件事。
是他把蘇棠變成鬼的,就為了把他留下來,讓他離不開這里。
后來,蘇棠確實自愿留下來了,也不曾提過離開,所以蘇棠到現在都不知道,其實他是沒辦法像別的玩家那樣,拿到鑰匙就能去別的世界。
之前謝昱說自己做了那樣的事,絕不會后悔,再來一次也會這麼選擇,但他的心逐漸動搖了,甚至陷入了難以抑制的恐慌。他生怕蘇棠有一點點想要離開的念頭,所以想盡一切辦法讓蘇棠喜歡這里,在這里過得開心。
蘇棠無意間說一句無聊,他都能想很多。
做事問心無愧的人,能過得很坦然。但謝昱并不是,他因為騙了蘇棠,總是擔心著謊言拆穿的那天。
謝昱頓了一下,問:“棠棠,你想不想出去玩?”
蘇棠本身就是一個很宅的人,給他手機電腦空調wifi,他就可以宅到天荒地老,之前因為這里是古鎮世界,沒有游戲玩,他說了句無聊,謝昱就給他弄來了游戲機,還陪他一起玩。
鎮上也通了網絡,眾鬼都忍不住做起了低頭族,應付起玩家來都沒那麼積極了,還因此被世界意識警告了,說不認真工作就沒收手機。
眾鬼不禁都想起了曾經被班主任支配的恐懼。
只好玩家一來,就收起手機,盡職工作。
那些鬼小孩那麼粘蘇棠,也是因為打游戲打出來的感情,蘇棠簡直是個移動的人形掛,小朋友們都崇拜壞了。
所以,死宅的蘇棠擁有了可以永遠可以宅下去的條件,一點都沒想去哪,只覺得當條咸魚特別快樂。謝昱提議出去玩,他第一反應不是興奮,反而是抗拒。
出去?為什麼要出去?是游戲不好玩?還是電視劇不好看?
但很可惜,謝昱不是這麼想的,他覺得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欲,把棠棠困在了這一小方世界里,最多只能和那些鬼往來,棠棠肯定很孤獨不開心,所以他跟世界意識交易,換取帶蘇棠去別的世界旅游的機會。
但蘇棠果斷搖頭拒絕了。
謝昱一看,反而更擔心著急了,覺得蘇棠這是快悶出病了,必須得帶他出去。但蘇棠不肯,謝昱要拉他出去,他就抱住神殿的柱子,死活不肯放手,仿佛被逼洗澡的貓貓一樣倔強。
兩人搞起了拉鋸戰。
謝昱晚上連覺都睡不好,雖說他是鬼,并不需要睡覺,但他和蘇棠都保留著人類的習慣。
因為心中不安,謝昱控制不住翻身,仿佛在烙餅。
他動作很輕,但在深夜里什麼動靜都會被放大,而且蘇棠也沒睡著,就翻過身,和謝昱面對面,兩手啪的一下,捧住他的臉,逼他和自己對視,兩眼在黑暗中都像是灼灼發光,兇巴巴地問:“快說,你到底一天天在想什麼?我不喜歡別人瞞著我事情。”
謝昱的俊臉被他的手壓得有些變形,眼睫微垂,透著隱約的不安。
或許是黑暗讓人放下警惕,讓人更容易傾露心聲。
謝昱頓了一下,竟然脫口把自己瞞著的事情說了出來。
是我把你變成鬼的。
空氣驟然安靜。
謝昱很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緊張得心跳鼓噪,手心也在不停地冒汗,渾身僵硬,仿佛等待鍘刀落下的死刑犯。
過了不知多久,蘇棠的聲音才在頭頂響起,說:“所以你騙了我?覺得嚇我很好玩?”
謝昱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慌亂無措,連忙搖頭,說:“不是,我只是想你留下來,變成鬼你就沒辦法走了。”
蘇棠臉色變冷,“也就是說,你根本沒相信過我的話,我說了我想留下來,你為什麼要多此一舉?”
蘇棠滿心惱火,因為謝昱不相信自己,因為自己傻乎乎的,以為一切都很順利,和以前的世界一樣。
蘇棠渾身陰氣暴走,因為生氣因為難過,此時更不想見到謝昱。
他跳下床穿上鞋子就往神殿外走,謝昱驚懼,連忙追上去想抓住他,但蘇棠說,我想自己一個人待著。
然后,一陣寒風襲過。
蘇棠就在原地消失不見。
謝昱看著那空蕩蕩的地面,呆呆地發怔,一動不動,仿佛成了神殿門口的石像。
蘇棠出現在亂葬崗,找到了系統毛球,又碰到了經常給他糖吃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