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親,戰場上死了個將軍是常事,每次遇險,更是阿衍第一時間向圣上請兵支援。」
「這麼多年,我沒吃過什麼好的,他便為我記住了我全部喜好,親自下廚,淘米擇菜。」
「這幾日,他為了我連命都不要了,公然與皇上叫板,皇上氣得甚至要不顧手足之情廢他為庶人。」
「阿衍待我如此情意,我愿不辭冰雪為卿熱。」
我哥接著望向我說道,目光灼灼。
「阿枳對長公主也是如此,一片真心,日月可鑒。」
「爹,若一定要接一人出去,也是接阿枳先出去。」
我爹拿著棍子的手驟然松了,棍子滾到了地上,怒其不爭。
「反了反了!!」
「我怎麼就生了你們這兩個孽障!」
我眼含熱淚,嗚嗚嗚,我再也不用兩張畫就把我哥賣出去了。
三張也不行!
「你們兄妹倒是情深。」
牢外款款走來一個身影,聲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
是太后。
我哥抓住欄桿道:「太后,你要斬就斬臣的腦袋吧!阿枳與這件事情無關!」
太后冷眸垂眼,眼中閃過一絲暗色。
「你的腦袋?」
「你的腦袋能把哀家的綰君換回來麼?」
聽見蕭綰君的名字,我的心揪了起來。
我有些焦急地問:「長公主她怎麼了?」
太后嘆了口氣,接著說道:「匈奴屢屢來犯,皇上正為此犯愁。」
「綰君在宮里留下一紙離別書后,便請了兵符連夜出征討伐匈奴。」
「那地方窮山惡水,土匪眾多,這一去怕是兇多吉少,還要請沈小將軍現在啟程,祝綰君一臂之力。」
我的心沉入谷底,語氣里帶著擔心。
「她為何走的這樣急?」
我哥眸色幽深,望向我的眼神里帶著一絲復雜。
「怕是去為你去掙一塊免死金牌。」
9
太后的意思是,若我平安把長公主帶回來,就不治我的罪。
我跟著我哥一同上了路,蕭衍則成了我哥的御用伙夫。
我把蕭綰君贈我的一柄小刀牢牢抱在懷中,心神不寧。
我哥輕聲寬慰我,「阿枳,長公主征戰多年,她的實力我清楚,不必多過擔心。」
「咱們的馬快,定會趕上的。」
聽見我哥說的話,我提到喉嚨眼的那顆心才稍稍放下。
二人見我神情有所松動,便開始和我搭話。
我哥語重心長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認可道:「長公主待你一片癡情,這個妹媳哥認了。」
蕭衍坐在馬車中,揣著袖子對著我道:「阿枳,那你可認我是你的兄夫?」
我的炸毛哥再一次出現,他囔囔著,「什麼兄夫,明明是兄妻!」
蕭衍笑出了聲,白玉袍子下的背脊秀挺如松,靠近我哥的耳廓低語道:「待你什麼時候壓得過我,再說兄夫的事。」
我哥心跳微促,臉瞬間灼得緋紅,唇角那顆小痣像是暈染的朱砂。
只片刻,我哥一拳錘在蕭衍的身上。
「不要臉的狗東西。」
「孩子還在這聽著呢!」
蕭衍若有其事地挑起眉毛,「噢?我是狗?那你為什麼用起來那麼順手?」
……
我的耳朵好像臟了。
我晃晃腦袋,企圖想把這些臟東西搖出我的腦袋。
蕭衍似乎脾氣很好,也不逗我哥了,嗓音清潤。
「阿確,我想好了。」
「等回京城,我便和兄長辭官,咱們找一處清凈之地定居。」
「這種地方,我們日后再也不來了。」
語氣里滿是心疼。
我哥那傲嬌的表情明顯松動了許多,眼角多了一絲察覺不到的晶瑩。
他偏過頭去,頭一次沒有反駁,薄唇微啟。
「好。」
自小到大,我哥沒少受過我爹的毒打。
他一直替我擋在我爹面前。
十四歲起,就跟著我爹上戰場,從最苦最累的散役做起。
直到我哥第一次從死人堆里爬出來,我爹都沒正眼看過他一眼。
我哥忍著淚,帶著劍沖進敵營,赴死般把將領斬于刀下。
也是為了給自己最好的朋友報了仇。
從此以后,沈小將軍的名聲大噪,受圣上青睞,御賜了我哥一把繁復貴氣的寶劍。
我爹才對我哥愛不釋手,逢人便吹噓自己沈府后繼有人,軍功赫赫,為國爭光。
可是我知道,我哥最喜歡的是丹青。
去年我哥生辰,我送了他一副好墨與毛筆。
我看見我哥蠢蠢欲動的手,最后又縮了回去。
他那雙手,常年拉弓,已經生了許多老繭。
「阿枳,哥早就不適合丹青了。」
他晦暗的神色里是說不出的遺憾。
這樣的沈確,卻在我選擇學醫的時候,替我硬生生挨了我爹實實的幾鞭子。
夜幕低垂,星月高懸。
馬車緩緩在一處賬營處前被攔了下來,「來者何人?」
我剛撩開馬車的帷幕,恰好看見還在整頓軍營的蕭綰君。
「阿枳!」
「綰君!」
我們幾乎是同時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她一身戎裝未褪,朔風裹挾著寒意讓她抱我抱得更緊了些。
相思在這一刻無聲融進月色。
夜里涼風習習,夾雜著青草和一絲水露的氣息。
賬營前的空地燃了篝火,我和蕭綰君坐在一旁,我哥和蕭衍坐在一旁。
火堆上烤著兔子和山雞,火光啪嗒作響。
蕭衍沉眉,緩緩開口。
「綰君,此事還得再議。」
「我知你心系阿枳,只是若你不幸戰亡,你留阿枳一個人在京,她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