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瞎子總覺得是我吃了虧,他哪里知道「家」這個東西對我一個殺手來說,是以前從不敢去奢求的。
拂曉探了探,將菜往我這邊推了推,終于是笑了:「我知道了,你吃菜。」
我吃了口菜,問道:「何時弱冠?」
拂曉:「兩月后,便是我生辰。」
我點點頭:「行,兩個月后,你娶我。」
拂曉差點握不住手里的筷子,他驚詫抬頭:「什……什麼?」
我瞧著小瞎子,甚是嚴肅:「是你說你要娶我的,君子一諾,重如泰山,不可反悔。」
小瞎子臉上爬上一抹紅,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你愿……嫁我?」
我正色問他:「你不愿娶嗎?」
小瞎子頓了頓放下手里的筷子,隔著白綾與我相望。
思量片刻,他開了口:「你我行魚水之歡,共赴巫山云雨,我自然是要對你負責的。」
拂曉認真篤定道:「我自然,要把你娶進門。」
這句話沒了他以往的溫軟,說得不容置疑。
我將蒸的糖糕夾進他碗里:「老子得要個最紅的蓋頭。」
拂曉嘴角噙著笑:「明日去鎮上坐堂,去給你買。」
5
晨曦吐露,我輕手輕腳地起身去做早飯,順帶把診箱和藥材裝好。
大抵是心里踏實了,今天早上拂曉倒是睡得很沉。
蔬菜瘦肉粥冒著熱氣,我去被窩里將小瞎子撈出來:
「起來吃飯了。」
拂曉戴好白綾,窩在我懷里醒了醒神。
收拾好,飯桌前,拂曉交代著今天要做的事:
「我去回春堂坐診,你可以去鎮子上逛逛,山上過于無趣了些。」
我:「沒什麼可逛的,我坐在一旁守著你就好。」
我見過太多的東西,塞北江南,金磚玉瓦,不過是過眼云煙。
我現在只想時時刻刻守著小瞎子,守住我的后半輩子。
拂曉笑了笑:「好,忙完了,我們去給你買蓋頭。」
吃好飯,我背著東西,牽著小瞎子的手往鎮上走去。
出門前,我遞給他的竹竿,拂曉沒有接過去。
他溫聲道:「你在我身邊,我不需要這東西。」
我驚詫于他對我的信任。
他丟棄竹竿,把身心都系在我身上,他不惶然,不懼怕,只因為有我在。
我牽住他的手,道:「我會保護好你的。」
到了醫館,門口已經排起了長隊。
大多是些窮苦百姓,還有衣著破爛的乞丐。
看見拂曉,他們讓開一條路,一個個臉上露出了尊敬和欣喜:
「活菩薩來了!」
「大夫,幫我看看我孫女……」
「大夫……」
「……」
拂曉扶著我的手,溫聲安撫他們:「我會盡力醫治好大家的。」
一個老者,看見我問道:「這位公子見著眼生,是……」
鎮子不大,鄰里之間都是見過的,我一個陌生人,自然會引人懷疑,何況我還站在他們看重的「活菩薩」身邊。
拂曉愣了愣,羞赧著打磕巴:「他是我夫……夫……」
不忍拂曉為難,我直接道:「我是他內人。」
男子為妻自古就有,大家也沒有多驚訝,不過他們看拂曉的眼神里多了一絲敬佩。
拂曉摸了摸耳朵,笑著點了點頭。
安頓好小瞎子,我尋了把椅子,坐在他身邊。
我挽著胳膊,靠著椅背,看著他診脈,摸穴施針,看他時而思量,時而愁苦,時而又展顏微笑。
看得正出神,小瞎子忽地側頭過來:「可通筆墨?」
我俯身靠近:「需要我做什麼?」
拂曉低聲道:「執筆開方。」
我勾唇笑了笑,出任務時,我臨摹過無數字跡,上至名門大家,下至販夫走卒,寫字對我來說,不是難事。
接過醫館藥童遞來的筆墨,我道:「你說我寫。」
「白芷二錢,玄參二錢……」
殺手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我用了我啟蒙時的字跡。
小時候見過我寫這個字的人,大多已是黃土埋枯骨。
看診的人交的診金不是銀兩,都是些自己家里種的菜,養的家禽。
送走最后一個病人,已經快到晚飯時間了。
小瞎子忙得連午飯都沒顧得上吃。
我將「診金」裝進背簍,牽著小瞎子回家吃飯。
拂曉扯了扯我的手:「我們先去成衣鋪。」
成衣鋪的老板也受過拂曉的恩,聽拂曉要買蓋頭,老板又見著我倆牽著的手,瞬間明白了怎麼回事。
老板給我和拂曉量了身,硬要給我倆做一套喜服。
拂曉推脫道:「我身上,銀錢不夠的……」
老板:「神醫治好了我母親的腿疾,如此大恩是我怎麼都還不完的,一套喜服,就當我送二位新人的結婚賀禮。」
拂曉垂頭思量片刻,側頭望來:「不能委屈了你,婚服是要有的。」
他道:「背簍留下,當是買喜服所用。」
老板也是個明事理的,沒有讓拂曉難堪,收下了東西。
老板:「那神醫何時來取?可用連夜趕制?」
「叫我拂曉便好,」拂曉道,「兩月后,我再來取,不用急。」
又交代了一些事,出店時,已是暮色四合。
拂曉累了一天,上了山,沒人時,我趁他不注意,將他背在了背上。
拂曉一聲驚呼:「這是干什麼?放我下來。」
我:「山路不好走,我背你。」
拂曉輕笑道:「白天黑夜對我來說沒什麼區別,這路好不好走,我也一個人走了許多年。」
我將他往上掂了掂:「可如今不同了,如今你有我。
」
拂曉渾身一僵,沒說話,片刻放松了身體,伏在了我背上。
我背著小瞎子,小瞎子背著月光,山間靜謐,只有我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