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聲音清脆地說:「爺爺,毅兒昨日新學了一首詩。」
爺爺微笑:「哦?什麼詩?」
我:「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爺爺大為高興:「毅兒竟然會背詩?哈哈哈!」
我一向不學無術,倒讓人驚訝了一把。
我又說:「爺爺,我們不事勞作卻能享受榮華富貴,天地變換之時,也當為平民百姓出一份力。」
爺爺表情瞬間冷下來:「崔雍派你做說客?你聽他的,還是聽爺爺的?」
犀利的目光,讓我頭皮瞬間炸開。
我轉頭看向程越,程越原本要站出來的,見到爺爺的神情嚇得縮了回去。
5
所有人都盯著我,就連一向浪蕩的爹爹也緊急站起身:「毅兒,過來!」
我咬咬牙,字正腔圓地回答:「爺爺,您已大富大貴,生平憾事便是入朝為官。您不缺銀錢糧食,缺的是名聲。不如稍稍布施人情,百姓定然感念您的恩情,若有寒門讀書人受您的恩惠,以后程家后代入了朝堂,也有好聽的名聲。再者,倘若程家后代科舉不中,也可憑借名聲舉薦為官。百利無一害,請爺爺考慮!」
客室安靜。
所有人大氣不敢出。
過了片刻,爺爺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將我抱在懷里道:「小小年紀已然懂得利害,也敢當面呈情,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孫子!我們程家有望啦!」
他非常高興。
那日過后,爺爺又開了店鋪,低價售賣糧食,同時讓人轉達——毅少爺讓他這麼做的。
我勸說爺爺的過程,也被加油添醋傳了出去。
一時間,我被人奉為有大仁義的神童。
我一個頭兩個大。
我知道,爺爺想把名聲留給我,助我入官場。
本朝當官有兩條路,一條科舉,一條舉薦。
他是鐵了心要送我當官。
崔雍待我依舊如常,崔玨卻不再躲著我。
以前我們躺一張床,他一定離我遠遠的,中間隔著楚河漢界,睡覺必然背對著我。
如今,他翻過身,和我面對面:「咳,你挺好的。」
我壞心眼起,故意往他懷里拱:「玨哥哥,人家哪里好啊?」
他忙不迭地往后退:「自重,自重……」
我差點笑噴,故意像八爪魚一樣摟住他,假裝沉睡。
小孩猶豫片刻,怕打擾我睡覺,任由我抱著他睡。
他穿衣規矩,言談舉止也規矩,就連睡覺也規規矩矩。
這一睡,就睡了三年。
年年夏日,我都和崔玨一起睡覺。
純粹地睡覺。
每次醒來,我都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占據大半江山。
崔玨被擠到邊緣,用無奈的眼神盯著我。
這幾年間,安王在太子被廢后,成為最受寵的皇子,如日中天。
崔雍單獨教我和崔玨,教的東西,不再是論語詩詞寫字,而是一些人情世故、官場歷史。
我本就是成年人,崔雍給我講這些,我毫無障礙地接受了,還和他交談愉快。
等過段時間,我猛然回神。
不對,這些不該是我一個幾歲不學無術的小孩知道的。
「先生,你為什麼要教我這些?」
「父親想收你為關門弟子。」崔玨說,「你愿不愿意?」
我想了想,說:「我不太夠格吧?」
崔雍笑道:「你機敏內秀,又有仁心膽識,我不會看錯的。」
謝謝你的夸獎……
我無奈道。
崔雍和爺爺說起關門弟子的事,爺爺高興地替我答應了。
堂哥程越知道后,表情黯然,但他并未過多言語,學習變得更加刻苦。
崔雍雖不在朝堂為官,卻是個人人皆知的大才子。
我已經有神童名聲,又被崔雍收為關門弟子,名聲更大。
可我清楚自己幾斤幾兩,所有的光環,都不過是靠著一個成年人的靈魂取得的。
真不想做官。
于是,我開始故意藏拙,崔雍在上面發奮講課,我在下面拿筆畫畫,一有機會就逃出去玩,還經常拖上小古板崔玨。
崔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那日,我拖著崔玨去看鳥,出了事。
6
來到古代社會,我一開始也想像小說男主那樣大展宏圖,搞肥皂,建商鋪,制玻璃,造飛機……穿過來才明白,一切都是妄想。
古代的階級劃分非常嚴重,三教九流,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都分得很清楚。
哪怕爺爺放到現代社會,算是成功人士,在新朝,也算不入流。
我們家也就在長鳴縣有勢力,但若官員下來,大家都得跪著響應。
古代交友也得看祖上是否做過官,出沒出過名人。
此種氛圍下,人人向往做官。
我曾經想拿錢開商鋪,被爺爺一口否決,他讓我繼續讀書。
對此,我無能為力。
在現代那麼寬松的環境里,好多人都只能隨波逐流,何況是古代等級森嚴的社會。
我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那日,我帶著崔玨去看鳥。
聽說市場上賣禽類的老頭,捉到了一種罕見的鳥,通體雪白,頭頂戴紅,疑似仙鶴。
我立即拉著崔玨去市場,準備買下來。
黃老頭和我商議好價格,將籠子遞給我。
我看了一眼,丹頂鶴無疑。
「這只鶴,我們要了。」
一道傲慢的聲音從身后響起。
轉過頭,后面站著一名年輕人。
「總管!」有人喊道。
崔玨上前道:「在下是岷山崔氏的崔玨,這位是長鳴程家的程毅公子,這只鶴我們已經買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