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玨給我的一千兩,恐怕是他私下的所有家當。
崔家父子已經幫我良多,再收錢,我實在沒那個臉。
等遇到他,我得還回去。
3
「崔家父子,真是好人哪!」爺爺撫須長嘆。
伯伯和堂哥程越朝北拱拱手,以示感激。
坐在椅子上的爹爹卻忽然開口道:「一百兩能干什麼?連我的小妾都養不起!」
他的話讓一家人怒目而視。
當初被抄家,我爹的兩個男妾哭著求爹爹放了他們。
爹爹便給他們放妾書,讓他們走了,如今他孤家寡人一個。
「都什麼時候了,還談養妾?」爺爺罵道。
爹爹喪氣道:「說得也對,男妾最勢利,只可同富貴,沒法共患難。」
「住口!」爺爺一拍桌子。
我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程越拱手道:「叔叔,請慎言。」
爹爹望著我的臉,意識到我做過男妾,連忙打哈哈道:「咱們毅兒肯定不一樣,我說的是我那兩個……」
我沒生氣,這混賬爹說話向來不過腦子,若真要事事計較,我小時候就被氣死了。
罷了,誰叫他是我爹呢?
有了我的一百兩銀子,爺爺分配一些吃穿的錢,剩下的入了茶葉生意的伙。
我的心情沉甸甸的。
男妾,最為人看不起。
我不明白,為何崔玨不給我放妾書。
好的是,目前長鳴鎮的人并不知道我做過男妾。
一晃過去半個月。
那日我們一家子出門拜訪周公,見到一妖嬈的姑娘站在屋前,手里捏著一張帕子。
看到我,姑娘福了福身,嬌滴滴地說:「各位爺,夫人。」
伯母立即皺眉。
我:「有什麼事嗎,姑娘?」
姑娘說,他是牡丹樓的花魁如意,當年長鳴縣大旱,家家戶戶幾乎顆粒無收,我們程家先是低價賣糧食,后又設立災棚救助百姓。
她那時候快餓死了,吃了程家的飯才能活下來。
后來太過家貧,她不得不賣身養家,卻一直記得這份恩情。如今我們程家落難,便特意來相助。
說罷,將一袋碎銀子遞給伯母。
伯母一把打開碎銀子:「我們程家還輪不到用妓子的銀錢!」
姑娘愣了一下。
伯母看向四周,揮手道:「你快走,叫人瞧見了,還以為我們程家已經淪落到和娼妓在一起呢。」
姑娘紅了眼圈,撿起錢袋趕緊離開。
我有點生氣,程越先一步開口道:「娘,別人好心幫我們,你又何必做如此姿態?」
伯母道:「越兒,你和毅兒都未婚配,光天化日下和一個娼妓在一起,被人瞧見了,萬一有心人造謠說你們逛青樓,以后如何說親?若是接受她的捐贈,以后即便飛黃騰達,也是一輩子抹不去的污點。」
我沉著臉道:「伯母,那可對不起了,為了保住程家,我已經做了別人的男妾,已然敗壞了名聲。」Ϋz
伯母迅速沖過來捂住我的嘴:「那不是做戲給別人看嗎?人人都知道是假的!」
我推開她的手:「既然知道是假的,為何要捂我的嘴?」
伯母急道:「長鳴的人不知你做過男妾啊!」
這世道,男妾的地位和娼妓差不多。
我心里一直明白,回來也想著不讓人知道這事兒。
可今日之事后,我忽然驚覺,我一個現代人,居然也會在意名聲了!
我為救家族做男妾,可恥嗎?
不可恥。
我都做了,還要什麼名聲?
「哈哈哈!」我大笑起來,鄭重說道,「伯母,男子漢大丈夫,做過的事就當認。若別人問起,我定會如實回答。」
「你!」
伯母氣急。
我朝前跑幾步,追上那位姑娘,接過她的錢袋子,從里面取走一枚銅錢:「姑娘重情重義,在下銘記于心,某今日缺一塊銅板喝酒,謝姑娘捐贈。」
程越也走過來,朝姑娘拱手:「謝過姑娘,改日定登門拜謝。」
姑娘破涕為笑,福了福身:「那如意在牡丹樓靜待兩位公子。」
4
拜過周公,爺爺和周公聊天,我無聊地四處亂走,在庭院里見一年輕公子和一個文士在一起聊天。
我隨意招呼旁邊的婢女:「他們倆是誰?」
婢女道:「那相貌英俊的是我們家三少爺周行知,至于旁邊那個叫秦明……是個窮酸秀才。」
提起周行知,婢女滿口稱贊,提起秦明,滿臉鄙夷。
我好奇下追問緣由,原來那秦明貪戀女色,竟經常往牡丹樓跑,最終敗光家產,不得不厚著臉皮到周家蹭吃蹭喝。周家想資助他讀書,秦明卻依舊流連青樓。
「……周兄此言差矣,天下之人,生而平等,豈能以出身分三六九等?」
我驚奇地轉過頭,發現剛才的話居然出自婢女口中不學無術、浪蕩好色的秀才之口。
要知道,在這個等級森嚴的社會,都以出身定階級。
人人平等,是現代才有的理念。
即便我是現代人,到了古代都不敢隨便說這種話,沒想到居然從一個古人口中聽到類似的言語。
我揚聲道:「說得好。」
兩人轉過頭來。
周行知朝我拱手:「程兄。」
那秀才也朝我拱手。
我大大方方走過去和兩人攀談,我向來厚臉皮,很快就和兩人相熟了。
不談不知道,一談才發現秦明的思想居然十分超前。
他說:「現有的婚嫁制度,是男人對女人的剝削,也剝奪了底層男人的子孫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