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他不怕當初放的那些人泄露他的身份嗎?
容亭錯愕的看著我,問我怎麼知道他放了那些人。
我噎了噎。
娘的,說漏了。
各個門派有各個門派的傳承。
比如流云峰,傳承的就是大漏斗的精神。
能漏的我使勁漏,不能漏的我一點一滴的漏。
當然,有時候漏得多了,也會被抓住。
比如現在容亭就抓著我問我到底瞞了他什麼。
吱吱鳥叫起來就沒完,容亭皺著眉一揮手,漫天流光,瞬間隔絕了外界的聲音。
我問容亭想知道什麼。
容亭撩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紅線。
他問這是不是和我有關。
我盯著那條線,容亭盯著我,我幾度想要點頭,可棣棠山的風太大,吹得樹都彎了腰。
我搖了搖頭。
容亭不死心的接著問我為什麼明知道他在一點一點的蠶食火獄卻一直替他隱瞞縱容。
我說廢話,因為我是好人啊。
身陷囹圄,那就去撕破這黑壓壓的天。
容亭問我既然是流云峰的人,為什麼要跑去火獄。
我說天地不仁,身處仙途或魔道并無差別。
結界里你來我往一問一答,結界外日頭隱匿,頗有些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我插科打諢,容亭氣急,握住了我的手腕,雙指凝光劃過手掌,又劃過手腕,然后就出現了一條一模一樣的紅線。
容亭:「……」
我:「???」
我這條命一分為二,一半祭鬼王,一半換容亭,鬼王死了,那一半自然回到我身上。
可被拎著脖子去見容亭之前,我那老師父分明說得清楚,他會蓋住這線絕不會露出端倪。
這種吐口口水在我手腕上蹭一蹭裝作施法的屁事果然只有我師父才干得出來。
容亭抬起手與我的手相對,兩條紅線在皮肉下扭曲,仿佛要沖破皮肉蹦跶出來。
我一邊在心里罵娘一邊奮力抽手,可風云扭曲,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道雷電就這麼把天撕開破空而來。
容亭反應更快,一掌推開我,自己也向反方向飛去,雷混著電擊在地上,原先站立的地方被劈出一個大坑,土壤焦黑還冒著煙。
容亭的衣服被燒焦了一塊,我一連后撤七八步才穩住身形。
要命。
又是一道雷劈下,直直朝著我面門而來,我躲閃不及氣的半死。
娘的,就算你是天雷,也不能次次就指著我來劈吧。
于是我閉上眼打算等死。
雷聲轟鳴,卻沒落到我身上。
我瞇著眼看見前面站了一個不太靈活的身影,正雙手結印替我擋雷。
「大師兄,你快閃開,這是天雷,你擋不住的!」
我急的大吼。
「別吵,一切有師兄在。」
大師兄的腳在地上踩出兩個深坑,容亭持劍躍至空中,活生生斬斷了第二道天雷,火光混著電光騰空爆裂,我們三個人一起被彈飛出去,我被炸得眼前一片白茫茫撞到了山石上。
大師兄被炸得撞到了我身上。
一開始我沒暈,后來我被大師兄砸暈了。
暈之前我想著,上一次是一道雷,這一次是兩道雷,再有下次,說不定就是三道了。
平時我是不做夢的,但這次我做了一場長到我懷疑自己已經開始回光返照的夢。
從夢里驚醒過來的時候師父站在床邊看著我。
我揪著師父的袖子問是不是嫌我話多要做掉我,否則怎麼這麼騙我。
就因為師父的一句話,我放心大膽的讓容亭看我的手,然后紅線糾纏,我就被雷劈了。
師父說他故意的,把我送來棣棠山也是故意的,因為怕雷劈壞流云峰。
我無語凝噎。
師父說容亭也暈了,可我分明記得我暈之前他還是醒著的。
我問容亭怎麼樣了,師父說只是擋了三道天雷,力竭暈厥。
我腦子有些發懵,不是兩道嗎?
我被撞得渾身跟散了架一樣,死活爬不起床,于是師父把容亭搬來了放在我旁邊,兩個人頭并頭肩并肩的躺著,順帶把我和容亭的手綁在一起,蔓延至手腕的紅線又開始發光,我急眼了,問師父要干什麼。
師父替我掖好被子,
我用另一只手揪住師父的胳膊,讓他別走。
師父拍了拍我的頭,坐在床邊,就像要和我拉家常一樣。
師父說他這一生有一大幸事,一大憾事。
幸的是弟子友愛滿門和睦,憾的是當初未能留下我,眼睜睜看著我去了火獄。
師父在我額頭點了一下,我僵著身體動也動不了。
我說不要。
師父說我是傻蛋。
我說我還沒有你給端茶送水。
師父說他老當益壯。
我哭著嚎著讓他別走。
我哭著嚎著看著他轉身出門。
一如當年我定住大師兄,讓他看著我赴死。
七.
我是云沂,流云峰的云沂。
我沒有別的愛好,就是喜歡湊熱鬧。
所以那天聽說好幾個門派圍殲妖精窩,我吃完三碗飯就溜下山去湊熱鬧。
妖精窩被燒的烈烈火起,人都散了,熱鬧沒湊上,反而從火堆里撿到一個奶娃娃,準確的說,是一只成了人形的赤羽鶴精。
我看他哭的可憐,就編了個竹籃子,把他放進去,流云峰上好久沒有過這麼小的娃娃了,就帶回去養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