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些師兄弟們以為這是我生的,差點打斷我的腿。
我說這是我撿的。
師父探了探他的脈絡,給了我一拳頭,說這是赤羽鶴,長大了就是兇獸。
我笑嘻嘻的說,我小時候師父也說我兇,現在還不是好好的,而且一只小獸,能壞到哪兒去,說赤羽鶴是兇獸的,都是早八百年的記載了。
所有人都拗不過我,叮囑我不能讓他顯了真身,我應承下來,扭臉給他取了個好聽的名字。
云亭。
鶴唳云亭。
這孩子就是我的徒弟,得隨我。
我沒養過孩子,更何況赤羽鶴本來就長得慢。
我閉關前他是七八歲的樣子,我閉關三十年出來了,他還是七八歲的樣子。
氣得我轉身就要繼續閉關。
然后他拉住我的袖子,和我說我閉關了,他一個人怎麼辦。
瞧他可憐兮兮的,我抱起他吧唧親了一口他的臉。
「我的乖徒兒,師父不閉關了。」
我那些師兄師姐,甚至是師弟師妹,徒兒都收了一窩了,只有我的院子還空空蕩蕩,從早到晚就我和云亭兩個人。
云亭問我怎麼旁的人都長得這麼的大了,他還是那麼小一點。
我端著師父的樣子彈了他一個腦瓜崩,讓他靜心練功。
有一說一,我這個師父當的,除了能教他練功,別的什麼也不會。
飯是他做,衣服是他洗,睡覺的蚊子也是他打。
我看著他在燭光下瞇著眼縫衣服,深感為徒不易,幸好我師父徒弟多。
其他的弟子能出門歷練了,云亭終于長成了少年的模樣。
身上的衣服短了一截,露出手腕腳腕。
我端詳了半天,問他要不要去大師伯那里,看看有沒有能穿的衣服。
一個門派嘛,就是這樣,兄友弟恭,兄終弟及的。
云亭嘆了口氣,當天下午背回來一背篼的舊衣服。
洗洗還能穿。
別的師兄弟歷練回來了,云亭苦著臉問他什麼時候能去歷練。
我本來想告訴他不能去,外面的花花世界太復雜,他一只小鶴飛出去了被人發現,我不一定救得了他。
可他滿臉期待,我只好帶著他偷偷出了山門。
流云峰上苦寂百年,我在外面玩的樂不思歸,云亭又苦著張臉問我什麼時候回去,要不然被發現了就完蛋了。
我說沒事,待為師吃完這碗飯。
然后回去就被罰面壁思過,我坐在小黑屋里無聊到摳腳。
云亭說他不明白為什麼其他人都能下山,他卻不能,下山了還要被罰。
我始終不好意思告訴他因為赤羽鶴一族只剩他這一個崽了。
作為兇獸,千年來傷人不倦,在外面一直是人人得而誅之。
可我忘了云亭已經是個成年的赤羽鶴了。
所以他趁我睡覺偷偷溜走了。
我急得發瘋,循著痕跡一路找一路尋。
最后在困獸的陣法里看見了被兩個修仙道友打的奄奄一息的云亭,打的背后的赤羽鶴翼都出來了。
我養了這麼久的人,我連根毛都舍不得拔他的。
我不殺人,殺人就犯了流云峰的忌諱。
所以我廢了那兩個人的丹田。
他們連滾帶爬的跑了,我抱著不省人事的云亭回流云峰。
他暈了三天,我守了三天。
云亭醒過來的時候我端著熬的稀稀拉拉的粥問他要不要喝,他卻問我他是不是妖。
我說這粥是我熬的,真難吃。
他拉著我的手問我他是不是妖。
我說是。
他的手就頹唐的滑落下去。
我問他是人是妖重要嗎?
他說重要,是人才能修成正果,妖修煉百年,千年,萬年,也還是妖。
我說可你永遠是我徒弟。
于是他把粥喝光了,一抹嘴,說下次還是我來熬吧,師父做的真的好難吃。
修仙之人年歲不分,等到云亭長得和我一般高了,我才忽覺時光飛逝。
他做菜的手藝越來越好,我來蹭飯的大師兄越來越胖。
起初大師兄是不喜歡云亭的,但吃人嘴短這麼多年,還是給了他一份請柬。
「師伯過幾日成婚,你跟著你師父來觀禮啊。」
云亭問我成婚是什麼,我說大概就是兩個人看對眼了然后一輩子在一起。
云亭盯著我的眼問我,就是這樣看對眼嗎。
我把他的頭扭向一邊,讓他趕緊去做飯,剛才的都被大師兄吃光了,我一口沒吃到。
大師兄成婚那天,流云峰漫山遍野都是紅綢。
我到處溜達,想著日后云亭結婚,我也給他整的熱熱鬧鬧的,普峰同慶。
云亭喝了兩杯酒,醉得雙臉緋紅,跑出來和我說我那大師兄親了他媳婦一口,就像小時候我親他那樣。
我說那能一樣嗎。
云亭撓了撓腦袋,說,是哦,我已經比師父高了,那師父是我媳婦?
我一路連打帶踢的把他踢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踢,發現他果真是比我高了半個頭。
我不知道云亭的生日,就草率的把他的生日和我的定在同一天,畢竟這樣能多收一份禮。
可我實在不知道送他點什麼比較好,于是找到我的老師父,說我要帶云亭下山,云游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