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讓我放下了劍來著,
我看著云亭被我擦干凈的臉,
是當初我撿的那個娃娃,我天天想著給他喂飯洗衣服,哪里還有心情動刀動劍。
報應,這就是報應。
我殺了這麼多妖孽,老天爺就從我身邊收走云亭。
殺了人,就得賠命,可我不想賠。
我握著劍問他們,誰想和我一戰?
沒人上前。
于是他們逼我師父處置逆徒。
我把劍交還給師父,跪在他面前,求他殺了我。
師父運氣將劍催成齏粉,告訴我,你走吧。
我想保全流云峰名聲,師父想保全我性命。
我帶著云亭離開了流云峰。
我叩問諸天神佛,沒人能讓云亭睜眼。
我跪拜十殿閻羅,沒人把云亭還給我。
于是我踏進了火獄。
浮尸白骨,火獄招魂,九死不悔。
九.
世間有人修仙,便有人墮魔。
我抱著云亭自無盡崖頭一躍而下,墮入無間火獄,修魔者以修仙者的靈力為食,這無間火獄下就堆積著山一般的修仙者尸身。
人世間無人能救云亭,我就來求魔頭。
鬼王坐在高位上問我用什麼和他交換,我說這世上的修仙者能打得過我的不出十人。
鬼王漫步到我面前挑著我的下巴笑得猖狂,一邊笑一邊說真有意思。
他說還以為這世間的修仙之人都是只會來求他施舍魔修功法的蒼蠅狗茍之輩。
我望向他眼底,只能看見一片赤紅的瘋狂。
不能救活云亭,我就以命畫押。
半條命給云亭,云亭死后沒有魂魄,那就用我的命混著云亭的身體造出一個魂魄送他入輪回再世為人。
半條命給鬼王,永生沉淪火獄,甘心為奴,以此身為容器,日日修煉供鬼王吸食。
我像一條孤魂野鬼,在滿是修魔者的火獄游蕩,這火獄不分晝夜,只分寒熱,外界是白日時,火獄如同火炙,外界是夜晚時,火獄就像結了一千層寒冰。
我在火獄日日修煉,鬼王得空時就來吸食靈力,說是吸食,其實就是圍在我身邊聞來聞去,讓我屢次覺得自己像一頭烤乳豬。
鬼王對我這個貼身奴隸很是大度,得空時沒人管我,我就支起丹爐試著煉丹,抑或是扛著大鐵塊磨劍,磨不動的時候就割破手,往上滴一些血,潤了血也就不澀了。
放血時偶爾會吸引來一些修魔者,只可惜都打不過我,在我周圍來來回回的走,我只顧自己磨劍。
我在火獄連日不斷的哀嚎聲中獨來獨往,被抓進來的修仙者認出我是同類,有人怒罵我是仙道敗類助紂為虐,有人淚流滿面的求我救他一命,我跟在鬼王身后,鬼王說有人在罵我,我耷拉著眼皮數今天是云亭投胎的第幾日。
等那把劍磨得初見雛形時,我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一下,一回頭就看見鬼王提著一個小屁孩扔到了我面前。
那個小屁孩張牙舞爪,我只一眼,就掉下了淚,連忙放下劍,然后顫顫巍巍的指著鬼王問他什麼意思。
鬼王傾身湊到我的跟前笑的人畜無害,
「本座的小奴隸都已經修煉到大乘了,本座如果不捏點把柄在手里,怎麼好讓你為我盡心盡力呢。」
「那你直接殺了我不就得了。」
「本座怎麼舍得。」鬼王摸了一把我的臉。
孽緣啊,孽緣,我看著轉世為人卻被鬼王抓來火獄的小屁孩,又把眼淚憋了回去,低頭問他叫什麼名字,他抿著嘴扭頭不肯說話。
我問他要不要拜我為師,他狠狠的咬了我的手一口。
鬼王好整以暇的看戲,我唉聲嘆氣的把人安置下來。
以禁術逆天道,以一命換輪回,相見亦不識。
當晚我給鬼王捏肩捶腿格外賣力,還順帶給他整理好衣服,夸贊他風姿卓絕,鬼王的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一條紅線,而我這個貼身仆從居然不知道。
「這是什麼?」我指了指那條線。
鬼王揚起他那高傲的下巴,告訴我這是我的那半條命,云亭轉世投胎事成,這條線自然就出現了。
我在鬼王露出的胳膊上找了半天,沒找到其他的紅線,鬼王惡狠狠的說難不成我以為這天底下人人都能當他的奴隸嗎。
我說,哦。
也許我看起來天生長了一張伺候人的臉吧。
半條命,鬼王有,那云亭自然也有。
為了一探究竟,我趁著鬼王睡覺,抱著睡著了的云亭進了鬼王的房間,我捏住云亭的手腕,想試試用靈力催動紅線,果然就出現了,可兩條紅線剛湊在一起,就開始扭動糾纏,我看得入神,不想一記雷電居然穿過火獄外面的結界凌空劈下,嚇得我趕緊抱著云亭就跑。
那天晚上鬼王被劈得很慘,聽說頭發都焦了。
于是第二天我就被打了一頓,錯在我,我也不躲閃,鬼王掐著我的脖子問我這些年他是不是太過縱容我。
我被鎖著喉說不出話,鬼王把我摔在地上,砸起一圈灰塵,聲響驚動了容亭,他站在拐角的地方看著我,我抹掉嘴角的血沖他笑了笑,讓他趕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