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亭昏迷了數日,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亂葬崗把我扒拉出來,他想給我換個地方,這亂葬崗太臟,太擠,現在再也沒有人想把我挫骨揚灰了,他想把我帶回棣棠山,把我葬在那棵我們曾一起賞過月的大樹下。
然后他看著我地底下埋了十年還栩栩如生的尸體,陷入了沉思。
他也覺得或許我還沒死透。
于是他跑去流云峰,想借聚魂燈。
被人圍起來的時候,我師父問他借聚魂燈做什麼。
他說救人。
我師父問救誰。
他說,心上人。
于是我師父借了。
后來我師父說,他答應借的原因主要是想借給容亭,然后再一掌拍死他的心上人,也讓他試試痛失所愛的感覺。
我說師父老不正經。
大家都沒想到,容亭是想要用聚魂燈,聚我的魂。
這世上的事啊,真是沒個定數。
誰能想到當年火獄里那個半個字都不會多說的鬼王左使把我幽禁在聆風閣只是想在第二日大戰的時候保全我的性命。
大師兄要回去給女兒準備嫁妝,讓我同他一起去,我說算了,日后再說吧。
我在院門口站著送大師兄,突然想到那天的天雷,我問他,就沒想過那天如果我沒有出去,容亭也沒有在最后關頭恢復記憶,祭獻出自己擋住最后一道雷,那他們都死了怎麼辦。
大師兄五官皺在一起,良久,罵了一句娘,說誰能想到最后三道雷威力那麼大,都要嚇死他了。
院里的陽光移去了另一邊,日頭西沉,四周只有鳥鳴聲,如今我只是個凡人,餓了就要吃,困了就要睡。
我去了廚房,忙活了半天,只做出來一碗粥,還是稀稀拉拉的,我只吃了一口,眼淚就啪嗒砸進了碗里。
我做的粥,是真的很難吃啊。
「祖宗,我可求你了別進廚房,上次的廚房都被你燒成什麼樣了。」
我一抬頭,容亭正放下滿手的東西三步并作兩步的走過來,一把奪走了我手里的碗,無不嫌棄的聞了聞,然后自己喝了個精光。
我氣的踹了他一腳,連珠似炮的反問他明明知道我不會做飯,下山給侄女買個新婚賀禮還花這麼長時間,我都快餓得升天了。
容亭揉了揉被我踹的地方,樂呵呵的指了指門口堆放的禮品和旁邊的幾壇酒
「本來是上山了的,可我沒了元丹不能飛,走到一半又覺得侄女都嫁人了,我也得買點東西來向你提親。」
「死一邊去,你趕緊給我做飯,剛剛大師兄沒蹭到飯,走的時候臉都快擰成麻花了。」
「大師伯來了?你和他喝酒了?」
「沒有,他的酒一看就是二師兄那里買的,跟水似的。」
當晚我和容亭坐在房頂上賞月,我感嘆還是棣棠山的月色好,容亭說火獄的月亮也不錯。
我覺得他傻了,火獄哪里有月亮。
他卻扭頭看著我,說火獄那些年,只有我穿著白衣在他面前晃,我就是他唯一的那一輪月亮。
我想起鬼王把我打得鼻青臉腫的時候,容亭大半夜跑來我房間給了我一個煮雞蛋,告訴我用雞蛋揉一揉,就不疼了。
我問容亭不記恨至親之仇了嗎。
容亭搖了搖頭,說鬼王已死,火獄重見天日,父母也已經投胎輪回,他的仇已經報了。
我愣了愣,問容亭不是一直覺得是我殺了他父母嗎。
容亭也愣了愣,隨即好像想起了什麼,說,他當初問的是鬼王為什麼要殺他父母,不是我。
我氣惱得緊,狠狠的給了他一拳,問他鬼王的事追著我問干什麼。
容亭理直氣壯的說,誰讓你天天和鬼王貼在一起,我問不到鬼王,當然要問你了。
晚風微涼,吹得我一對白眼差點翻到天上。
容亭邀著我的肩膀替我擋風,問我是不是成了凡人,不能再修行,慢慢就會變成小老頭子。
我說是。
容亭說老了豈不是皺巴巴的很難看。
我說你也可以趁現在年輕力壯就早死去投胎。
容亭讓我趕緊呸呸呸,不要說傻話。
「更何況,師父老了也一定好看。」
「師父,你就看在我都被劈得半死不活了的份上就從了我吧。」
「滾啊,不要把你的大頭湊在我的脖子邊上吸來吸去,我又沒有靈力。」
「憑什麼鬼王能湊在這我就不能,我偏要!」
「……」
-完-
夢境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