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附在我耳邊說了幾句。
我從兜里掏了塊碎銀塞給他。
謝昭看著我倆,「掌柜的,你咋知道是他呢?」
掌柜收了銀子,臉笑得稀爛。
「公子說笑了,小的在這兒討了幾十年生活,別的不行,招子還算亮。」
這客棧是城中最好的老字號了。
當年我父親應該也是住這里的天字號房。
「掌柜的,我跟你打聽個事兒?」
我又塞了塊銀子在他手上。
「公子請講,小的知無不言。」
我沖他擺擺手,「我不過是想聽聽老故事,往年城中薛小姐——」
掌柜眼睛亮了,不用懷疑,八卦是人類共同愛好。
他講得盡興,我聽得開心。
回到房里,謝昭躺在床上望天。
我坐在床沿上,「別急,過兩天我們就能回去了。」
謝昭一個鯉魚打挺蹦了起來,緊緊按住我的腦袋。
「阿軒,別的我不急。這個——」
他蠱惑地咬住了我的唇。
我毫不示弱地反咬回去,與他纏斗在一起。
10
三日之后,裴大出現在客棧里。
他板著臉,端肅地堵在門口,「阿軒,跟我回去。」
我吊兒郎當地笑,「裴大人,舊地重游,有必要急著回去麼?」
他臉一白,我裝作不見,問偷偷在柜臺后看戲的掌柜,「這位舊識,掌柜可還認得?」
掌柜生怕引火燒身,連連搖頭,「面生得很,未曾見過。」
我點頭,「過去 15 載了,掌柜不認得也情有可原。」
裴大一行好幾輛馬車,陸續下來十幾個人。
我笑嘻嘻地看著剛從車上下來的老者。
「真巧,又見面了?」
裴大愕然,一行人東瞧西瞧,老者連連搖頭。
「二公子怕是認錯人了,此前從未見過。」
謝昭從房梁上縱下來,朗聲大笑。
「說別人認錯人還可,裴二?過目不忘,焉會認錯?」
他吹得天花亂墜,此時倒也使得。
我耐心地對老者說:「主要是那天在寧和會館前,你太著急了,露了行藏,不然,我一時半會兒確實不會想起你。」
「我該怎麼稱呼您?薛老伯?或者跟著裴大叫你一聲外公?」
「當年,若非你恰好出現給我指路,我怎麼找得到南城巷子里的小酒館?又那麼巧正好看到老板打人呢?」
「是吧?老板?」我盯著裴大身后滿面胡須的大漢。
他退后掩飾道:「二公子說什麼,在下聽不懂。」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盯了你們這麼多年,再裝下去就沒意思了。」
「你們大概都是呆得太久了,心太急。你們四殿下到了京城,第二日就跑到南城轉悠。那幾日小酒館進進出出的可熱鬧得緊。」
我上前一步逼視著裴大,「人都到這里了,還遮擋什麼?難不成你認為,今日你來還能有回?」
裴大身后的人圍成了一圈兒,右手緊握腰間的刀柄。Ƴʐ
裴大左右看看,面色灰白,眸子里精光畢現。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負手而立,輕輕地說:「父親去世那日。」
裴大似不信,我看著他,「呼衍煦,你不了解他。」
我的父親溫和卻不軟弱。
當日他與裴大在書房發生爭執,我進去時他已說不出整句。
裴大告訴我是因為他的身世令父親傷心。
他不了解我的父親。
這世上若說有什麼事情能令他無顏自殺,那一定是他犯了誤國的大錯。yz
這一點,祖父懂,母親懂,我懂。
「你不會懂。」我平靜地看著裴大,「你枉做了裴氏這麼多年的兒子,卻根本不懂裴氏。」
那一年,胡人遇災,時常騷擾邊境。
我朝派使者往北境談判,朝堂之言卻時有泄漏,很是被動。
父親大抵是無意間發現了裴大的傳信之舉。
他流淚,用盡平生力氣說的那三個字,「對不住。」
既不是對我,也不是對裴大,他自認對不住的是他的國家。
11
「殺了他——」薛老頭指著我。
絡腮胡子目露熊光,提著刀走向我。
「若非少主心軟,當年我就要殺了你這小崽子和那個死老頭。」
那些人圍成一圈兒,逼了上來。
裴大的面上卸掉了端正的面具,露出痛苦軟弱的神氣。
剎那間,我仿佛回到了初見他時。
「阿軒,我——」他很是不忍,痛苦地大喊:「為何你們都要逼我?」
「我沒辦法,我的母親還在北境。她是異族,當初不得已才讓外公帶著我回來。」
「父親突然身亡,大哥上位,又納了她……」
他語無倫次。
我沒有絲毫憐憫。
「你的母親如何受辱,皆是你外公和她自己的選擇。可你辱我母親,罪不可赦。」
「沒有,我沒有。」他仿佛受到巨大的驚嚇,連聲否認。
他有。
他的母親受納于新任大單于以來,他時時對母親做出超出常規的親昵舉動。
那是一種心理照射,他受過的侮辱要從別的地方討回來。
包圍的人群越來越小,絡腮胡子已經抵近我。
「少主,別再說那麼多廢話,我一刀砍了他。」
我仰天大笑,打了個響指。
房梁上縱下若干黑影。
屋外的馬車后面站出來了幾十人。
層層包圍,將裴大一行人圍成了鐵桶。
「裴大,你不該來。既然來了,就回不去了。」
「阿軒,你想殺我?」裴大很是震驚。
我漫不經心地掄著手上的鐵牌子,微笑點頭。
「是啊——」
「怎麼會?你,你說過,裴家的一切都讓給我。你——」
蠢材!
「你們四殿下在京中,你們里應外合,頗多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