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坐在花魁芙蓉的對面。
分明間隔得不久,我卻覺得有幾分恍若隔世。
芙蓉輕輕地撥了下琴弦,淡聲問我:「謝公子今天又來找我,是對上次的那件事情有了結果嗎?」
在我開口前。
芙蓉又道:
「上次,關于謝公子問我的第一個問題,其實我沒有解答,今天先讓想告訴你我的回答。
「這世間對于女子來說并沒有一個統一的模板。她們可以像曾經的長公主那樣張揚明媚,也可以像我這樣的弱柳扶風。
「世間男女本就沒有一個定性,他們可以是任何模樣。」
我呆呆地聽了半晌,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你說得對,我不應該用單純的模板來限定女子的模樣。
「同樣的,我也不能先入為主地認為他像不像女子。
「是我的心狹隘了。」
芙蓉輕笑:「所以,謝公子你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是嗎?」
沉默片刻后,我端坐身體,點了點頭:「我想清楚了,我喜歡的其實只是他這個人,無關性別。」
又頓了片刻,我情不自禁地摸了摸發燙的臉頰:「我這樣的思想是否有些過于驚世駭俗?」
芙蓉又撥了一聲弦,她抱著琴站起,對我躬身道:「謝公子,恰恰相反。我很羨慕你,你是自由的。」
18
雖然跟芙蓉沒聊幾句,但我總覺得自己豁然開朗。
出了門,我就想逮著宋之胥回去。
卻沒想到,他就站在門口,流著冷汗,戰戰兢兢地朝對面的人點頭哈腰。
他對面的那人,赫然就是苻今玉。
他穿著一身黑袍,長身玉立地站在門口,眼神冷淡。
宋之胥見我出來,他回頭朝我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你快點解釋!這回可不是我主動帶你來的,是你要我帶你來的。
」
苻今玉垂眸盯著我,一雙漂亮的黑色眸子看不出喜怒。
我干咳一聲。
才隔短短幾日,怎麼又被他在這個地方逮住。
雖我沒做壞事,但心里不免還是生出幾分做賊心虛之感。
我正準備開口道歉。
卻驟然聽見一聲箭矢破空的調子。
「錚」的一聲,凌空射來一支冷箭。
苻今玉立刻作出反應,他拽著我往后一退,躲開那箭矢。
但這魚龍混雜之地,轉角又見有人提著劍朝苻今玉刺來。
有刺客!
情急之下,苻今玉一把帶著我,就要把我往安全的地方送。
卻不料,剛轉過身,門縫里就刺出一把長劍。
直直地往苻今玉的心口上戳。
這樣狹隘的走廊,苻今玉根本來不及拔劍抵擋。
那劍正對他心口,若是他被刺中,情況非常危險。
電光石火間,我根本來不及細想。
不管苻今玉是太子還是公主, 我都想保護他。
千鈞一發之際, 我一把推開苻今玉, 硬生生用自己的胳膊挨了這一劍。
我想的是。
刺客本來想刺的是苻今玉心臟,殺了苻今玉, 如今卻刺到了我的肩膀。
一條胳膊換苻今玉的一條命。
怎麼算都是我們不虧。
下一刻, 我就眼睜睜看著我的肩膀被捅了個對穿。
我眩暈了片刻,接著就看見有鮮血順著我的胳膊直直淌下。
啊……好多血。
19
等我再醒來時。
就看見苻今玉神色疲倦地坐在我的床邊, 看起來像是不眠不休地守了許久。
見我睜眼, 他開口時嗓音沙啞:「阿秋,你終于醒了。」
經過苻今玉給我解釋后。
我才知道,原來那個青樓的那批刺客是太子臨死之前的反撲。
我應了一聲:「原來是這樣。」
幸虧廢太子不算喪心病狂, 沒有在劍尖上抹毒, 醫師給我的傷口進行了處理后,便沒有難事。
頃刻間,我才想起來。
似乎廢太子并不知道, 他身體逐漸虛弱下去的原因。
是苻今玉在其中做了手腳。
「……」
苻今玉, 你最好把這件事藏嚴實點, 帶到土里去!
我正在胡思亂想之際,苻今玉卻慢慢握住了我的掌心,與我十指相扣。
他垂著眸子, 神色帶著無助:
「阿秋,你受傷的那一刻,我真的很害怕。
「自我懂事,我的母親便告訴我,我有一個自幼定下的娃娃親。
「他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后路。
「幼時,不管我過得再苦, 只要我心里想到,我有一個可愛的未婚妻, 我要跟他過一輩子。我便能堅持下來。
「所以無論我的處境如何, 我都一直想守著你安全長大。
「可沒想到上天給我們開了一個玩笑,我們竟都不知道對方是個男子,誤會了那麼久。
「可我想清楚了。無關乎性別, 我喜歡你,從小我就喜歡你,我想守著你一輩子。
「阿秋, 我們成親好不好?」
苻今玉吻了吻我的手背, 那吻滾燙而熾熱, 燙得我心尖一顫。
苻今玉抬起眼, 目光專注地望向我。
我想了想:「滿滿呢?我們的滿滿呢?」
苻今玉笑了笑,他捏了捏我的指尖:
「我們從宗室過繼一個女孩兒好不好?就取名叫滿滿。
「然后我們把她養成未來的天子,好不好?
「反正我們都已經做了驚世駭俗的事情, 再過分一點,我覺得也沒問題。」
據苻今玉所言, 在他假扮了二十余載的女子之后, 他真真正正地體會到女子生活的艱辛。
所以他想讓女子也能入朝為官。
一個新的女帝或許就是這件事情的開端。
不論如何,反正我們已經做了足夠荒唐的事情。
再荒唐一點沒問題。
我仔細想了想,覺得挺好。
我笑了,堅定地回握住他的手掌:「好, 我們養一個女孩兒,就叫滿滿。」
「積雨晴時風滿襟,夕陽空院落疏陰。」
苻滿滿。
我喜歡這個名字。
-完-
江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