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顏撐著腮幫子與他閑聊:“那你說說我幾歲了?”
小妖怪打量了他片刻,道:“十六。”
朝顏挑眉:“那你說汲央大人多少歲了?”
小妖怪停了停,搖頭道:“天狗與天地同壽,天地多少年歲無人知曉。”
朝顏打量他:“那你幾歲了?”
小妖怪道:“我六百歲了。”
朝顏明亮的眸子打量了他半晌,見他容貌也就如同自己一般年紀,心里有些羨慕。
若是他也是妖怪就好了,那樣他六百歲也還是如今的模樣,但他是凡人,六百歲時大約骨頭已經在泥土里成了渣。
他拿了個果子在衣裳上擦了擦,咬了一口,道:“真好。”
“哪里好?”
朝顏想著自己成了渣的骨頭,有些心不在焉,隨口答到:“好看。”
……
待他回過神來才發現那問話是從他身后傳來的。
他轉頭看,汲央大人不知什麼時候睜開眼睛,一雙妖瞳正靜靜看著他,他熟悉汲央大人的每一個細微眼神,立刻就察覺出了他的不悅。
朝顏輕咳了聲,道:“朝顏不如他好看。”
汲央掃了眼那只笑瞇瞇的上清童子,眸中閃過一絲嫌棄,淡淡道:“是你好看。”
朝顏耳朵有些紅了,默默啃了口果子,看向上清童子,道:“你知道的多,能說說荊楚地界有趣的奇聞嗎?”
上清童子:“奇說起奇聞,還真有一樁,就是最近發生的事。”
往東十里有個廬原城,廬原城里有個窮書生叫陸生,最初家中只有兩間破茅草房,家徒四壁。十六歲考中了秀才,城中富戶賈家憐惜其才華,將女兒許配給他做妻子,至今已十年有余。
妻子賈氏十分能干,家中大小事都治理的井井有條,日子也蒸蒸日上,陸生住上了高宅大院,每日只需好好讀書,其他瑣事一概不用操心。
朝顏道:“這個陸生真是好福氣。”
“正是,”上清童子笑瞇瞇道:“雖說十年了還是個秀才,可那城中的人沒有不羨慕他家的日子的。”
朝顏來了點興致,問道:“那這家奇在哪兒?”
上清童子道:“奇在近日里那陸生正鬧著要休妻,鬧得滿城人盡皆知,成了笑話。”
朝顏道:“這是為何?”
上清童子搖了搖頭,道:“新人笑,舊人哭,向來如此。”
朝顏點頭:“這也不稀奇。”
上清童子:“若那新人是個妖物呢?”
朝顏捧著個湯包吃,小心咬了個口,慢慢將湯汁吮出,等湯汁喝完了,一口將包子塞進了嘴里。
他手上提著許多零嘴,走在街上邊吃邊四處看。
廬原城十分熱鬧,街上行人很多,叫賣聲不絕如縷,他將包子咽下,叫道:“汲央大人。”
汲央頭上遮著冪籬,微微側頭看他。
朝顏指了指前邊簇擁的人群,道:“那里有熱鬧。”
汲央:……
汲央:“我在前面的茶棚等你。”
朝顏點頭,提著滿手的零嘴提步要跑,可剛邁出一步就被揪住了后頸。
他轉頭看,汲央大人松了手,向下,取過了他手中的東西。
朝顏愣了愣,沖汲央彎起眼睛燦爛地笑了一下,轉頭跑進了人群。
汲央看著少年的背影,在原地駐足少頃,才提步往前走,身側忽然傳來一個嬌媚的女聲,驚奇道:“汲央殿下竟然與凡人同行,你不是最厭惡凡人嗎?”
汲央腳步都沒有停頓,語氣十分冰冷:“不想死,就別再跟著我。”
那女子身穿碧桃色淺衫,容顏嬌媚,是個大美人,聽到汲央的話臉上有瞬間羞惱,道:“照海鏡在我手上。”
汲央腳步停了。
女子有些得意,掐著腰走上前,在汲央面前站定,仰頭道:“我向父王求了照海鏡,也可以把照海鏡給你,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汲央皺起眉,不耐道:“什麼條件?”
女子:“收我為徒。”
汲央:……
女子蠻橫道:“我是東海最尊貴的龍女,配得上給汲央殿下做徒弟。”
那邊人群不知出了什麼事,一陣嘩然,他于一堆瞧熱鬧的人群里準確地找到了朝顏,見他正向人群外面擠,微微側首,對那女子道:“我考慮好之前,別出現在我面前。”
女子不滿:“不,我要跟著你……”
“否則,”汲央瞇起眼睛,輕飄飄道:“殺了你。”
強大的威壓鋪天蓋地罩在她的身上,幾乎是瞬間,她全身被冷汗浸透,腿一軟,幾乎癱坐在地上。
她咬緊牙關,不敢再看汲央,一個轉身消失在了原地。
朝顏剛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向汲央跑了過來,人還沒到聲就先到了,驚異道:“汲央大人,殺人了!”
茶水鋪子,甜茶清澈,可朝顏沒心思喝,連同方才還吃的香甜的零嘴都沒了胃口,他被方才瞧見的惡心著了。
“整張臉皮都沒了,被掀掉了,臉上血淋淋的,眼珠子都漏出來了,聽這里的百姓說這已經是第十三個了,好好的在路上走著人忽然就倒了,上前去看,臉皮就沒了。”
朝顏越想臉色越白,汲央輕皺了下眉,正要開口,就見朝顏從自己的凳子上起身,挪到了他的身旁。
他是嚇著了,十分自然地依賴自己,汲央舒展了眉目,慢慢喝了口茶,道:“應是抹臉怪。”
朝顏看他:“抹臉怪?”
汲央:“是一種壓勝術。”
朝顏知道壓勝術,這是一種巫術,只不過以前他只見過扎小人咒人那樣以詛咒壓伏其人,沒見過這樣掀人臉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