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臨淡淡地說:“壞透了,像你這樣的,我一天得吃上百個。”
他還會吃人!
我抖著腿,慢慢往后退,趁他不注意,轉身就跑。
謝臨在后面喊:“小家伙,你跑什麼?”
我充耳不聞,死命狂奔,直奔出二里地。
樹枝不斷打在身上,荊棘條勾爛了我的衣裳,臉上、胳膊上、腿上,布滿了滾著血珠的傷痕。
雙腿仿佛失去了知覺,我扶著大樹換氣,膽戰心驚地向后看。
還好還好,沒有追上來。
我歇了一會兒,扭過頭,想看看前方的路,視線倏然撞上了一只老虎。
離我只剩咫尺,它張大嘴,露出猩紅的舌頭,呼哧呼哧喘氣,嘴里的臭味撲滿而來。
老虎往前邁了一步。
我嚇呆了,竟不知逃跑。
就在我覺得要喪命于此時,聽到了謝臨的聲音:“窮奇,過來。”
威脅在剎那間解除。
謝臨說:“你那一雙小短腿,能跑到哪兒去?”
我確信自己逃不過他的魔爪了,自暴自棄地坐在地上。
謝臨信步走到我面前,他走一步,窮奇也跟著走一步,看起來忠誠極了。
那是一只奇怪的老虎,體型碩大,渾身長滿了像刺猬一樣的毛,原來這就是上古兇獸窮奇麼?
我開始走神。
謝臨把我從地上拎起來,上下審視了我一遍。
我怕得哆哆嗦嗦地發抖,想求饒,心知這個惡霸不會輕易放過我,危急時憶起之前看過的話本,大聲嚷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喊得太用力,嗓子劈了,破了音,尖細刺耳。
謝臨贊許地點頭:“夠硬氣,那就先殺了,再剮一遍。”
我含著淚,恨恨地盯著謝臨看。
謝臨一揮手,我身上的刺痛忽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愣了下,用力擦臉,發現不疼,擼起長袖看,白嫩嫩的一節手臂,絲毫印跡都無。
方才被荊棘條刮的傷口,全不見了。
我以為他起了惻隱之心,要饒我一命,恨恨的眼神頓時轉變為感激。
“看什麼看,”謝臨挑了挑眉,不咸不淡地說,“惡霸的臨終關懷。”
從仙境跌落到地獄,不外如是。
話音一落,謝臨打了個響指,窮奇聞聲而動,向我逼近,接著叼起我的后脖頸,一甩一甩地向主人邀功。
我能感到它嘴里的口水流到我后背上,也嗅到了味道,臭得要命。
我不敢亂動,怕一掙扎,窮奇大嘴一張,就把我吞了。
可它的口水實在太臭,熏得我想吐。
我淚眼婆娑地對謝臨說:“我身上臟死了,你能不能別吃我?”
謝臨這回格外好說話,點頭應允。
我剛想喊他讓窮奇將我放下,嘴還沒張。
惡霸說:“抓你回魔界當人質。”
我原以為魔界定是陰森恐怖的惡窟,藏在無人涉足的潮濕角落里,暗得不見天日。
眼前所見的,卻并非如此。
巨大的湖泊上,霧氣氤氳,隱約看得見湖泊邊緣,生長著朵朵琉璃般的睡蓮,澄澈透明,耀眼極了。
湖邊立著一座氣勢恢宏的宮殿,宮殿兩周花團錦簇,乍一看像是仙境。
我在心里暗暗稱奇,這里可比翠微峰好看多了。
窮奇叼著我的后頸,飛過湖面,在宮殿前落下。
我擰了下身子,想踩到地上,被窮奇一個噴嚏甩進一旁的花叢里。
我在花叢里滾了一圈,身上沾滿了各色花瓣,抬眼看見謝臨嫌棄的眼神,連忙爬起來。
謝臨帶著窮奇走向宮殿門口,我跟在后面,越走越慢,不動聲色地四處張望,想尋找逃跑的機會。
謝臨像是長了眼睛似的,說:“別想了,進了我的地界,一步都逃不脫。”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趕緊收回亂逛的目光。
守門人單膝跪地,握拳向謝臨行禮。
我躲在謝臨身后,偷偷看了一眼,發現魔界的人長得和普通人一樣,并非牛頭馬面,丑陋不堪。
一路走向謝臨的寢殿,路上來來往往很多人,總有人多嘴問我的來歷。
謝臨不厭其煩地回答:“今兒新得的寶貝。”
他笑就算了,還捏我的臉頰,讓我笑給他們看。
我怕死了,扯開嘴角,僵硬地保持著弧度。
有些人見到謝臨不行禮,熟稔地和他搭話,謝臨也不計較,懶散地應幾句。
看來這里蛇鼠一窩,尊卑不分。
我心下揣揣,直到進了內殿,也沒有緩過來。
內殿布置得極其富麗堂皇,頂上嵌了數顆碩大的夜明珠,正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寬大的座椅上鋪了毛絨絨的毯子,床架由古樸的海梨沉木制成,看起來硬邦邦的。
暗紅色的素紗無風自動,露出后面的博物架,上面擺著各式各樣的奇珍異寶,我認得幾個,龍骨、夜明珠、千秋花……別的就見也沒見過了。
謝臨彈了下我的額頭,嘲笑我沒見過世面。
我想反駁,我在海里見的寶物多了去了,都是岸上沒有的,但思索幾秒后,把話咽下去了。
有人在殿外高聲喚了句“小殿下。”好像還說了些什麼,但語速太快,我沒聽清。
謝臨一聽,面帶急色,匆忙離開了,留我一個人待在內殿。
謝臨瞬間不見蹤影,我松了口氣,坐在地上想事情。
我身上好臟,不知道哪里可以沐浴,謝臨忙完回來,不知會怎麼處置我,又想,這時候翠微峰應該發現我不見了,也不知道澤州仙君什麼時候會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