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我就熟讀女德。
三從第一條:在家從娘。
所以,我娘愛看美男,我也愛。
京城最好看的小公子,我一個都沒放過。
及笄時,我欣慰地看著十八個來求娶我的朝中重臣貴公子,琢磨著怎麼一網打盡時,我爹把我塞進了宮里。
我:「???」
1
我及笄那天,我家門庭若市,人聲鼎沸。
一半是來提親的青年才俊,一半是他們各自帶來的媒人。
這里的「青年才俊」,主打一個「俊」字。
即便他們此刻打成一團,互相辱罵,也沒能讓他們的臉失色半分。
白衣少年扯著另一個人的衣服,橫眉怒目:「阿清分明與我訂了終身!你仗著近水樓臺,便以為自己得到了阿清的心麼?」
我倚在門邊看美男打架,瞇著眼認了半天,才認出這白衣少年是陳將軍的次子,在我七歲時,他將自己的長命鎖珍而重之地給了我,說這輩子就認定我了。
當然,陳將軍很快就發現了,把他打了一頓,上門收回了長命鎖。
至于被他揪著領子的,似乎是翰林大學士的幼子,我四歲時就騙到——啊不是,就芳心明許的蘇哥哥。
我原本想勸架的,但看美男打架,總是別有一番滋味的。
尤其是美男因我而打架。
況且這怎麼勸得過來嘛……他倆才被侍衛分開一點兒,另一邊就又撕扯起來,爭相往我手上塞求親帖。
嘖,女子怎麼就不能三夫四侍啊?
我哪里忍心讓任何一位哥哥傷心呢?
2
在勸說一刻鐘而無果、喝了兩杯水潤喉之后,我那舌燦蓮花、能在朝堂之上與群臣據理力爭、講得對方心服口服的爹,終于放棄。
轉而讓管家一封封求親帖地往家里收。
我對目光殷切的諸位哥哥們嬌俏一笑:「快快回府吧,待有消息了,清清一定最先讓哥哥知道。」
哥哥們爭先恐后的回復被府上沉重的門隔絕在外。
我能聽見的,只有我爹愁氣沖天的怒吼:「沈清清,我讓你廣交益友,沒讓你到處私訂終身!」
統共十八封求親帖被摔在桌上。
我很委屈:「爹,女兒沒有。都是人家一廂情愿要娶我的,我可從來沒承諾過別人什麼,不信你去問嘛。」
我娘目光中的贊許都要溢出來了:「不愧為我女兒,適才娘看了,還得數禮部尚書的嫡子最是俊逸。」
「是吧?我當年也這麼覺得!」
我爹對我是憤怒,對我娘那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好言相勸:「夫人,在女兒面前,別說這種話。」
我被我爹關了三日,說讓我好好悔過,想想怎麼處理那些求親帖。
沒辦法,我托我娘給我送了十八幅最新的畫像,與她一同比對一天一夜,還是未能決出其中最俊的那一位。
我雙目無神:「娘啊,你說,這人哪能只愛一個人呢?」
我娘的頭欲點又止:「也不是,娘當年也這麼以為,還不是栽你爹手上了——你別說,你爹當年長得……嘖嘖,整個京城挑三遍,也篩不出一個能跟他比的。」
「得了,別說了,我沒見過。」
自然,我不是也想去染指我爹——那即便對我而言,也有些太過變態了。
只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每每想到我沒有機會親眼看一看,讓我娘心甘情愿放棄天下美男的人在容顏最盛時長什麼樣,我便痛心疾首。
還未痛出個所以然,我爹本人就來了。
他讓我進宮當皇后。
我以為他在胡說八道,沒當真,繼續撩撥才進京受賞、便與我私訂終身的小將軍。
結果兩日后,圣旨竟然真從宮里來了!
我瞠目結舌地看著我爹。
我爹神情相當復雜。
他這個宰相當得清廉,雖然是兩朝老臣,但不說家徒四壁,也算是兩袖清風,大清官一個,不管是對先皇,還是剛登基不到三月的新皇,都忠誠得不得了。
所以我有多訝異,可想而知:「爹,咱終于想開了,要父憑女貴,讓我進宮去當皇后,往咱家里撈好處,讓咱全家過上榮華富貴的日子了?」
我爹抬手就在我后腦勺上來了一下:「胡說八道!」
「那您是什麼意思啊?」
我爹神秘兮兮:「你自己進宮后細心體會,總有一日,會明白爹的良苦用心。」
他這麼說,便是連他也不知道的意思了。
我看了看我爹桌上堆成小山的求親帖,很是放心不下:「那蘇哥哥六歲就對我許下山盟海誓,現在人家送了求親帖來,我卻進了宮,那多不好啊。」
作為翰林院大學士家的幼子,蘇哥哥在朝中風評極佳。
而且,而且蘇哥哥六歲時長得……那叫一個粉雕玉琢,金童大概也就長那個樣子了。
雖說三個月后,我見著禮部尚書家那長得冷若冰霜、卻溫文有禮的嫡子后,便鮮少找蘇哥哥玩了。
但在當時,我對蘇哥哥的心,還是明月可鑒的呢。
我爹一瞬間氣得胡子都要立起來了,他往桌上一拍:「你還敢說!」
我不理解:「可娘親當年不也是如此——」
「別說了,收拾收拾進宮去。」
我爹立刻打斷我,顯出些窘迫來。
說完他就走了,讓我沒說出口的辯白都沒了用武之地。
這你情我愿的事情,有什麼不可以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