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華仙尊抱臂出現在門口,冰冷地視線輪番掃過她們。姑娘們花容失色,利索地拎起裙子,一哄而散。
15
我也想跑。
但晏華仙尊身形高大,氣勢凌人。像一面墻一樣堵在身前,將我逼得步步后退。
突然,我腳下被什麼一絆,向后摔倒在一張柔軟而帶著香氣的大床上。
一愣神的工具,那張難以描畫的俊臉出現在我上方。
他分明沒有表情,我卻在他的眉梢看到了冰冷的、幽微的怒意。
這樣的姿勢和壓迫感,簡直和夢里一模一樣。
我慌了,一拳揮向他:「干什麼?來人啊。」
他單手將我的拳頭接住,輕松按過頭頂。
然后用另一只手堅起一根手指,放到嘴邊:「噓~」
似乎被我的反應取悅,他湊得更近,睫毛幾乎掃到我的臉上,用一種近乎耳語的聲音道:「你也不想我們這樣,被你兄弟看到吧?」
我的聲音戛然而止。
僵持片刻之后,他低下頭看了看,勾起嘴角:「葉小公子雖說不記得我了,可身體還記得。」
我:「……」
我又氣又羞,掙也掙不開,動也動不了。一怒之下,紅了眼圈。
手上禁銦的力量松開了。
晏華仙尊與我拉開了距離。
他垂眸望著我,嘆了口氣:「就那麼怕我?之前不是你自己說我們天定姻緣,纏著親近我麼?」
我氣瘋了,反正他已被貶為凡人,我也懶得再裝:「誰愿意親近你?什麼天定,不過是你們神仙仗勢欺人的借口罷了。不親近你就得死,誰敢拒絕?」
他早知我有人指使,只問:「你費盡心思與我接近,就沒有一絲一毫出自真心?」
「真心?真心親近一個見面就殺了我兩回的人嗎?」
我咬牙道,「仙尊大人,我怕你怕得要死,只想遠離你過正常的日子,可你卻百般試探,不肯放過。」
我梗著脖子:「原是我騙你在先,要殺要剮隨你便。」
原本以為他會當場發怒殺了我。可是我卻在他一瞬間變得蒼白的臉上,看到了黯然和委屈。
這種神情出現在晏華仙尊的臉上實在稀奇,我忍不住瞪大眼睛。
他卻突然伸過手來,覆住了我的眼,不許我再看。
「世間一共十八家綺香樓,我花了幾個月找到和夢中一樣的。可她們都說沒見過你。」
他低低的聲音,嘆氣似的落在我的耳邊。
「我不知道你的姓名,只能天天在街上守株待兔。
「終于找到了你,可你卻是一個..小騙子。」
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太上忘情的仙尊,終于在這個人間至歡娛之地,體味到了凡情之苦。
或許是他壓著我眼睛的力道有些重。又或許是那句「小騙子」聽起來太過苦澀。
我的眼淚隨著他那些話不受控制地涌出來,沾濕了他的手指。
他俯身,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我的嘴唇。然后松開我,走了。
空氣中徒留淡淡的古蓮香氣。
我下意識跳下床追了幾步,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追這幾步。
16
到家的時候,我娘拿著棍棒在院子正中等我。
「聽說你點了四個姑娘?」
我情緒厭慶:「沒有,她們被琴師趕走了。」
她尖叫:「你還點了個琴師?」
我娘如臨大敵,決定禁足我幾天。
禁足這事兒我打小就熟,熟練掌握十七種翻墻姿勢。
但這一回,我老老實實在床上躺了兩天。
兩天后,陳少聰來找我,說帶了幾個人去綺香樓外蹲守那個琴師,想給他一點教訓,讓他不敢再來騷擾。
結果沒蹲到人,進去一問,姑娘們說人家只是出錢來玩一下,早都沒見過了。
陳少聰神情凝重:「這人來歷不明,又對你糾纏不休,怕是個變態。葉兄千萬要當心呀。」
我木然看了他一眼,答:「哦。」
又過了幾日,我喝醉了,終于在小廝們和躲在角落的我娘鼓勵的目光中,翻上了院墻。
可坐在墻頭很茫然,不知道該往哪兒去。
我下意識去懷里掏那個能進入晏華仙尊夢中、并能召喚出司命的引犀鏡,卻掏了個空。
是了,司命上一次來的時候,已將法寶換成了銀票。
他說:「此柱塵緣事了,公子以后安心過日子吧。」
塵緣事了。
這四個字像一記輕描淡寫的回旋鏢,過了很多天,終于扎進了我心口。
我突然意識到,世間蒼茫,我根本不知道該去哪里找他。
或許再也見不到他。
可能我在墻上坐得太久,神情又痛苦。
小廝在下面擔憂地大聲問:「公子是扯到襠了嗎?」
我漠然看他一眼,跳回院子,繼續回屋躺著了。
17
這件事讓我娘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第二天一大早就上山祈福,想求神仙讓我改邪歸正,天賜一段好姻緣。
結果不到正午,就濕淋淋的回來了。
她說自己走山路失足,滾入了一口寒潭中。
「他們不中用,繞那麼大一段路才趕來。還好有個天仙似的公子把我救了。」
「你可知他為什麼在潭邊?為情所困要自盡呢!你說說是哪個瞎了眼的狗東西,連這樣的人也要辜負啊?」
我情緒不佳,瞥了她一眼,沒有接話。
她滔滔不絕:「恩公他雖然長得極美,卻身高體健。
要我說何苦自盡呢?一拳把那個負心漢的頭打爆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