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因為蘇珩之是恩公之子他處處照料的事，他和孟星河常常爭吵。

過往他總認為孟星河不過是故意挑刺，也認為孟星河根本就不愛他，自然不可能吃醋，所以他從不解釋過多。

如今他才懂，自己的反應有多傷他的心。

“是不是因為我太讓你難過了，所以你才一次都……”賀長安眼圈紅了，無奈扯了扯嘴角，“所以你才一次都不肯來我夢中，讓我見不到你。”

他的指尖一點點輕輕撫過畫像。

竟就這麼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而這晚。

賀長安第一次夢見了孟星河。

夢里，他過了與如今截然不同的一世。

夢里的自己與孟星河度過了互相厭惡的三年，直到后來匈奴入侵，他被派去平定。

出征那日，夢里的孟星河來送別之時滿臉都是不情愿，他在馬車上高高在上，眉間盡是別扭，他說：“賀長安，你最好是能活著歸來，不然我可不會為你守寡，你要是戰死了，我馬上就讓父皇將顧知軒賜給我做新駙馬！”

分明是想讓他好好活著的話，到了他嘴里說出來卻那般不中聽。

然而夢里，他卻仍然覺得竊喜，他駕馬至他身前，揚眉諷笑：“那王爺可要失望了，臣一定會大勝歸來，王爺要嫁金科狀元，等下輩子吧！”

兩人就連道別也無一句好話。

可夢里的自己從未料到，那一面竟真的是他與孟星河的訣別。

夢里他遇到了今生同樣的困境，直到最后，十萬大軍拼死一搏，體力不支戰敗，他被匈奴萬箭穿心，戰死沙場。

臨死前最后一刻，他望著漫天黃沙，心想，也不知道王爺是不是真的要嫁給顧知軒了。

賀長安以為這場夢該就此醒來了。

但是并沒有。

他還看見了夢里的自己死后，匈奴大舉入京，看見了城內生靈涂炭，看見匈奴闖入皇宮，奪下帝位。

他還看見——孟星河為他穿了一身喪服，用一柄長劍終結了生命！

第 14 章

“不！！”

賀長安大汗淋漓醒來。

醒來之時，還在御書房，面前仍是孟星河的畫像。

記憶一點點重新回籠，賀長安的后背升起一股寒意來。

夢中的一切就如真實發生過那般清晰深刻。

而他也忽地記起來，孟星河在某日突然性情大變。

也記起來，孟星河說要他重回軍營。

這一切就好像……

孟星河是真的經歷過他剛剛夢里的一生，才會做出那番舉動來。

一種不可思議的想法自腦海中升起。

賀長安本身是不信神佛，更是不信任何轉世之說的。

可如今，他竟有些不確定了。

他的眼底也忽地在這一刻升起異樣的光芒來——若是星河能重生回來一次，那是不是也還能回來第二次？！

升起這個念頭后。

賀長安隔日便暗地令人去尋做法之人，半月后，宮里來了位無虛道長。

從那以后。

賀長安不再日日守著孟星河的畫像，上朝處理國事也積極很多。

朝中眾臣大為欣慰，以為陛下終于走出了悲傷。

直到某日。

賀長安突然發布新令。

“派人去尋一名肩膀處有赤色胎記的男子！”

朝堂大驚，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世人皆知，已逝皇后孟星河便是肩膀處有此胎記，才被前朝皇帝寵得不可開交。

如今賀長安尋這人，意圖實在太明顯不過。

此令一出，有人暗暗揣測，新皇如今怕是中了邪。

也有別有用心之人，想以此為契機，特意送來“有印記”的男子，想借此籠絡賀長安的心入后宮。

然而每一位都被賀長安毫不客氣趕了出來。

“若是再有人冒充皇后進宮，朕查出背后之人，絕不姑息！”

久而久之，就無人敢生出其他心思了。

就這麼尋了兩年多，毫無蹤影。

可賀長安依舊這麼尋著，眾臣摸不著頭緒，然除此之外，賀長安國事處理得當，姜國日漸恢復過往的繁榮之相，而有賀長安坐鎮，匈奴也未敢再犯。

不影響國事，眾臣自然并不多言。

只當尋孟星河這事，是國君那一點點執念作祟罷了。

可誰都沒有想到，這事竟然真的會有結果。

平康三年初。

新姜國安定平穩，百姓安居樂業，國泰民安。

賀長安宣布休朝三月，他將微服私訪查民情。

直到他出宮之后，才隱隱有傳ᶻᴴᴼᵁ聞說，其實賀長安出宮，說是微服私訪，實則是查到了那肩膀有胎記的男子所在，正要過去確認。

尚書府中，得知這事的幾名朝臣大為詫異。

“這世上哪兒有死而復生這等荒唐事？”

“聽說那男子已二十有三，皇后去世才三年，這即便真有轉世，也不可能啊！”

“唉，就讓陛下親自去一趟，死心了總歸就好了。”

……

江南揚州城，城郊小院。

“漫兒，去喊你兄長回來吃晚飯了！”

老人滿頭白發精神抖擻，拄著拐杖在門口大呼。

不過片刻，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女便從遠處高聲回應：“好嘞！”

那抹淺綠色的人影很快蹦蹦跳跳上了山。

“兄長！兄長回家吃飯啦！”

山上正在采菌子的青年身著粗布短衫，聽見聲音，忙背起背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