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有很急的事情,回頭再跟你說啊。”
沒等霍簡再開口,他就毫不留情地將電話掛斷了。
霍簡怔怔地捏著手機,突如其來的醋意和占有欲鋪天蓋地將他包圍,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甚至被自己這樣強烈的情緒嚇了一跳。
他從來沒有想過禁止傅洵舟和別人交往,他甚至大度地想過,即使傅洵舟喜歡上別人,他也可以瀟灑轉身離開,絕對不會死纏爛打。
可是現在,他忽然有些不確定了。
他好像,根本沒有辦法接受傅洵舟喜歡上別人。
晃神之際,傅洵舟和那個男生的身影就徹底消失在門口。
再打電話過去的時候,傅洵舟直接關了機,一個也不接了。霍簡心底像是無數只螞蟻在爬,他急切地想知道傅洵舟去了哪里,現在在做什麼,為什麼要關機。
他怕傅洵舟關機是為了躲自己的電話,他更怕傅洵舟現在做的所有事情,都有那個男生參與。
N大不知道什麼時候加強了出入管理,霍簡說自己是學生家長,門口的保安攔住他,讓他證明自己是學生家長后才能進。
霍簡異常郁悶地發現,他竟然連這個都無法證明。
他甚至不知道到底該生自己的氣還是傅洵舟的氣。
僵持之際,他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
是一通陌生來電。
左右進不去學校,霍簡將車停到一旁,剛點開通話,就聽那邊傳來非常溫和的女聲,說,“小霍啊,我是點點媽媽,你現在方便講電話嗎?”
霍簡意識到是誰,忙回答,“方便的阿姨,有什麼事您說。
”
傅媽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你最近有空的話,我們能不能私下見一面呢?我想跟你聊聊點點的事情。”
霍簡剛一口應下,又想起傅洵舟說自己要回家住幾天,咬咬牙,決定再相信他一次,“阿姨,您現在有時間嗎?如果在家的話,我可以現在去找您嗎?”
傅媽一聽高興極了,“那你現在來家里吧,我在家等你。”
霍簡去之前,實在沒想到傅媽會突然問起他對變性的看法。
他被嚇了一跳,以為是她覺得傅洵舟跟他談戀愛丟人,站起身,“阿姨,要不還是等點點回來再說吧。”
傅媽見狀趕緊攔住他解釋,“小霍,我找你可不能讓點點知道,他好不容易不再提這件事了。要不是你接受他,還和他在一起,我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勸他。”
她將桌上的花茶遞到霍簡手中,又翻出茶幾下放著的傅洵舟小時候的照片給霍簡看,表情慈愛,“別看點點現在健健康康的,他剛出生的時候,因為胎位不正,在醫院保溫箱里待了大半個月才撿回一條命,所以我們全家對他都格外疼愛一些。你知道嗎,點點小時候特別乖,因為身體不好,手掌沒有力氣抓不起東西,總愛瞪著滴溜溜的黑眼睛用手指點來點去的,所以我們給他起小名叫點點。”
她說著忽地沉默下去,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其實一開始知道他喜歡男人的時候,我是根本不可能同意的,可他剛升高二沒多久,就開始研究變性方面的資料,我起初以為他是在開玩笑,可他后來每年都提一次手術的事情,他說喜歡一個人,怕那個人不接受他,所以必須要做。
”
“小霍,你懂一個母親的心情嗎?我眼見他那樣卑微那樣低聲下氣,怎麼講道理都犟不過他的時候,我恨不得拿刀將那個人捅了燒個干凈,徹底斷了他的心思。可我沒想到的是,你和他在一起之后,他就再也沒提過那件事。”
傅媽嘆了一口氣,問,“小霍,點點說是你,可我還是想叫你來問問,你知道那個人是你嗎?”
霍簡猛地愣住了。
他驀然間從心底泛起洶涌的酸意,他不知道那酸意從何處而來,可是這一次他清楚地知道,是因為傅洵舟。
他入神地聽傅媽講傅洵舟以前的事情,想見傅洵舟的心情,從來沒有比這一刻更加強烈。
可是直到他在傅家吃過晚飯,傅洵舟也還是沒有回來。他當然不相信傅洵舟會出軌,心里卻不受控制地升起酸澀又滯悶的情緒。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傷春悲秋,傅洵舟的消息突然一條接著一條瘋狂地彈出來。
他說,“對不起,簡哥,我錯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你千萬不要生我的氣。”
“我不知道你打了那麼多電話!我手機沒電關機了,我當時急著趕飛機,就沒顧得上。”
“求你了別生我的氣。”
“求你了求你了。”
隨后跟了一堆可憐兮兮求饒的表情包。
霍簡看到“趕飛機”三個字,心臟忽地劇烈跳動起來,他手抖了一會兒,打錯了好幾個字,才發出去消息問他,“你在S市?”
傅洵舟回了一個surprise的貓貓表情包,又說,“你在哪里呀?我現在去找你好不好?”
不等霍簡回答,他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霍簡眼眶有些發酸,他深吸一口氣,還是沒忍住自己的醋意,“咖啡店里的男生是誰?”
“男生?你說的我同學吧?S市的,我在讓他幫忙做旅行攻略,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的。
”
傅洵舟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你去學校找我了?!那我現在買票回去!”
“旅行以后還有的是機會嘛,我現在回去,你前兩天答應我的要求不能忘哦。”
霍簡喉頭漸漸發干,他咽了一口唾液,終于開始學著再坦蕩一點表達自己的想法,“點點,你別回來,先找個地方等我。”
“你做的旅行攻略,要用的。”
傅洵舟已經向他走了漫長又難捱的九十九步,剩下的一步,理應他朝他走過去。
傅媽在旁邊已經聽出大概,看著霍簡著急忙慌的樣子,笑瞇瞇地把他送上車,末了又不放心地囑咐他路上注意安全。
霍簡一一應下,又向她保證,“放心吧阿姨,我會把點點安全帶回來的。”
霍簡從網上訂好票往機場趕的時候,傅濟川的來電響起,語氣醉醺醺的,像是喝了不少酒,他說,“老霍,你在哪呢?來陪我喝幾杯吧?他媽的天天加班,我又不是機器,陳冉都說我不能天天加班,會死掉的。”
“老霍,老霍,我知道她去哪了,你說我要不要去找她?我要不要去跟她說個清楚?老霍,你說她怎麼能那麼狠心呢?”
霍簡抿了抿唇,隨即堅定地告訴傅濟川,“你應該去找她。”
他想了想,“但我說的不是現在,你別亂走,我給你喊李準過去。”
—
夏夜的風從半開的車窗里簌簌往里灌,那些曾經讓他痛苦的、難過的,苦苦掙扎的記憶和情感,慢慢隨著呼嘯的夜風開始逐漸消散。
新鮮的空氣毫不講理地闖進來,將他的整個胸腔都占據得滿滿當當了。
見色忘友的事情,他想,他也應該為傅洵舟做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