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將手從他掌心抽出,卻被他狠狠捏住。
「阿槿,別動。」
周鶴羽忽然探下身子將我抱起,放在他的大腿上。
肌膚相觸間,灼熱的氣息席卷而來。
「你還有傷!」我驚呼。
周鶴羽恍若未覺。
又或者,他就是想要這樣的疼痛,唯有疼痛才讓他感到真實。
「讓我抱會兒,再一會兒。」
他貼緊我,疼痛和暢快同時交纏。
「阿槿,看到你還活著,真好……」
原本還掙扎著想要逃離的我,頓時僵住了。
12
情與欲的界限,總是難以分清。
前世我以身體為籌碼,利用周鶴羽鏟除張巖。
雖說只是一場交易,但身體的慰藉,到底還是在心上留了痕跡。
只是因他身體的殘缺,這慰藉里還摻著一份扭曲與殘酷。
他是我在汪洋沉浮中抓住的浮木。
我對他的感情,很是復雜。
有屈辱,有不甘,亦有依賴。
我既想折辱他,讓他也嘗嘗屈于人下的滋味。
又想關心他,讓他獨自臨風時不至于悲傷。
我知他的孤獨。
曾經無數個深夜,我看到他站在黑暗中的背影,如同一個孤獨漂流的、沒有方向的流浪者。
我便知白日那權勢滔天的排場,或許并非他真正想要的。
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呢?
前世的我,不敢問,也沒立場問。
唯有與他和衣相臥,擁抱廝磨,身體一寸寸淪陷再淪陷。
到底是什麼時候動了心呢?連我自己也說不清。
我甚至,不敢承認。
但這一刻,找回前世記憶的周鶴羽緊緊抱著我。
告訴我,他看到我還活著,真好……
他眼底那種十分深重、十分刻骨的情感,幾乎將我淹沒。
我驟然想起——
前世我與張巖同歸于盡時,他踉蹌著奔來,聲音顫抖得厲害:
「阿槿,別離開我……」
那時我以為是臨死前的幻覺。
卻原來,是真的嗎?
13
周鶴羽傷得很重,需要靜養。
自從他因為抱我而撕裂了傷口,我便勒令他不許亂動。
周鶴羽乖巧地點頭,畢竟還是少年模樣,看起來竟很是聽話。
只是夜里,他總嚷著疼,要我跟他一起睡。
「就像從前,和衣而臥,就好。」
我抿抿唇,想拒絕,最后卻憋出一句:
「那你的手不許亂動!」
「當然,我這也沒法亂動。」
我看向周鶴羽。
他被我用層層紗布包扎成了木乃伊,的確不太能動。
我噗嗤一樂,這才放心躺下。
等到船靠岸那天,周鶴羽的傷終于好了大半。
解開層層包扎的紗布,穿上衣衫,他又是氣宇軒昂的模樣。
讓我沒想到的是,兄長居然在碼頭等我們。
他帶了軍隊,幫忙搬運糧草。
而前世此時,他和父親尚在邊關,和敵軍苦苦鏖戰。
兄長看出我的困惑,解釋道:
「你之前告訴過我,外敵會從燕山口、營節口兩面包抄發起攻勢。父親信你,改變策略在兩處設伏,很快擊退敵軍。
「如今,軍中糧草雖已耗盡,但好在無需作戰。死傷人數,也比你之前所言少了大半。」
我很是欣慰:「這樣甚好。」
「不過……」兄長嘆了口氣,「如你所言,朝廷的糧草果然遲滯,我們幾番派通信兵去問,也未有音訊。圣上當真對宋家生了疑心?」
「不止是疑心,而是要趕盡殺絕。」
我壓低聲音,正色道:「此事,我們回營再議。」
14
行至父親的營帳前,周鶴羽被兵攔下。
我抬手:「讓他進。
」
兄長一路上看了周鶴羽多次,目光幾番在我和他之間流連,想問又不好意思問。
直到此刻,終于忍不住開口:「槿兒,還沒介紹。這位是?」
我和周鶴羽對視一眼。
該如何介紹我們的關系?
不等周鶴羽開口,我搶先道:
「是值得信賴的盟友。」
周鶴羽眉心一松,浮現一點小小的愉悅。
兄長知曉我有前世的際遇,他信我,便也信我選的盟友,遂恭敬地將周鶴羽請進營帳。
營帳內,父親正站在輿圖前。
向來英勇善戰、屢建奇功的父親,此刻竟顯得有些頹喪。
「如今,宋家要活,只有兩條路可走。
「其一,放權。其二,反了。」
父親抬頭,灼灼目光望向我:
「槿兒,你認為如何?」
「放權,行不通的。」
我沉了臉色,不堪的回憶涌上:「在我經歷的前世,您覺察到皇上的忌憚,主動放了權。但這一舉動卻引起民間恐慌,百姓們認為,有威遠將軍鎮守燕北,才能生活安心。百姓對您的擁護,反倒加重了皇上的猜疑。他認為您是假裝放權,借機敲打他。燕北只識威遠將軍,不識帝王。就憑這一點,哪怕您放了權,皇上也沒有放過宋家。」
父親眉頭緊鎖,聽得很認真。
我該慶幸有這樣的父兄,哪怕「前世」聽起來荒謬,他們也沒有輕易質疑我,而是等待事實驗證。
如今,在這般緊要的關頭,還能誠心傾聽我一個女子的意見,實屬難得。
父親緘默良久,仿佛下定了決心:
「既如此,便只剩一條路可走。
「我本無意高位,但為了家人性命,不得不放手一搏。
「只可惜,師出無名。我宋牧忠肝義膽了大半輩子,臨了,卻要背上一個謀反的名聲。
」
「當今圣上昏庸無道,百姓苦久矣。我們反,是造福百姓,眾望所歸。」
我頓了頓,目光劃過周鶴羽的臉,深吸一口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