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破落的草庵前。
“殿下!”
趙一‘咚’地一聲跪在了地上,目光落在封宬因泡水而發皺的衣裳以及散開的長發上,滿臉愧色。
“屬下護主不周!請殿下責罰!”
封宬懶懶散散地靠在草庵前的大石塊邊,瞥了他一眼,淡笑:“什麼味兒?”
趙一一僵,猛地意識到自己身上的血腥氣!
頓時面色發白,跪著往后連退了數十步,這才高聲回道,“屬下身上不凈,沖撞了殿下!”
本以為會聽到封宬的責罰,不想等了半晌,卻沒有聲音。
他微微抬頭,就看到封宬抬著頭,瞧著頭頂的天兒,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
可這怎麼可能呢?
殿下何曾有過這樣狼狽的時候?便是糕點散了一點花樣,他都不會再碰第二次的,更何況現在這般境況?
他只想到一種可能——殿下已然怒極!
當即開口,“殿下,往南二里外,便有一家驛站,屬下已令人打掃干凈,可供殿下小憩洗漱,請殿下移駕……”
不想,話沒說完,卻聽封宬道,“不急。”
趙一神情微變,不知封宬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又說道,“暗七剛剛傳來消息,趙四那邊查出,殿下昨夜遇險,與無極觀那純陽子之徒有關。現已將其關押,只等殿下回去審問。”
“嗯。”
回應他的,又是漫不經心的哼聲。
趙一皺了下眉,大著膽子再次抬頭看向封宬,便見他依舊微微抬著頭,眼簾輕闔,似是在養神,慵懶貴雅。
他想了想,再次說道,“殿下先前遇險,屬下曾去過一趟靈虛觀。”
“哦?”
一直心不在焉的封宬睜開了眼,看向趙一。
趙一后背一挺,立馬說道,“靈虛觀塌了。”
說完,那邊卻又沒了聲響,趙一再次悄悄抬眼一看。
發現封宬居然捏著下巴,輕笑開來,“塌了?”
此時早春上午的日頭微暖又柔和,透過封宬所在的石塊上方的枝杈灑下來,斑駁里帶著一點細小的光影。
將他本就貴雅無雙的面容,描摹得更加精致幽然。
趙一看得心下發顫,連忙低下頭,高聲道,“是,完全坍塌。且……”他略一遲疑后,再次說道,“山下一個名叫咸水村的地方,昨夜遭遇大火,整個村子,全被燒了。”
第三十四章 殿下‘身嬌體弱’
石塊旁,封宬不知想起什麼,伸手入懷中,摸出一個皺巴巴的物事。
趙一忍不住去看,發現,居然是先前那靈虛觀的小道童送給殿下的六角符包。
只是,符包上原本的朱砂符文已然不見了,代替的,是一道道仿佛被火光燃過的黑色裂痕。
他的眼前又浮現那個站在破爛的靈虛觀內,遞出符包的小道童。
以及那個男孩撿起符篆時,笑瞇瞇地說‘會死掉掉哦!’
這天下,莫非真有玄術一說?
“趙一。”
捏著符包的封宬忽然開口,眉眼輕慢,垂眸看著那符包上的裂紋,想起那小丫頭唯一一次露出的情緒波瀾的模樣。
淺彎唇,道,“安排兩個人去查一查,十年前,我那長姐,到底是怎麼死的。”
趙一頓時滿面錯愕,迅速抬頭——查長公主的死?!怎麼會突然提及這樁宮廷內人人避諱的秘事?!
可他并不敢對自己的主子有任何質疑,頓了頓,雙手抱拳,再次低頭,“是!”
應下之后,又猶豫著問:“殿下……是否需要屬下安排為您洗漱更衣?”
卻見封宬擺擺手,剛要說話,不想一張口,卻“咳”了一聲。
趙毅頓時大驚失色,膝行就要靠近,“殿下!您受了風寒!屬下這就……”又想起自己滿身的血腥氣,必然要叫素來喜凈的殿下厭惡,立馬停下。
轉而說道,“屬下這就安排人來接殿下……”
“不必。”
卻被封宬再次壓下。
趙一滿腹不解,三皇子殿下素來體弱,尤其受不得風寒,稍微有點岔子,便是頭痛腦熱。從前在宮中,那可都是有太醫隨時候著及時診治,如今這樣的地方,殿下怎麼偏還不著急啊?
若是當真入了風寒,那是真有得折騰!
可這話他是萬不敢直接說出口的。
嗓子里上下吞咽了好幾回,才小心開口,“可您千金貴體,容不得絲毫差池。若是風寒加重,此處荒郊野外,只怕會讓殿下更受苦楚。”
停了下,又道,“殿下若是有事要做,可吩咐屬下。”
封宬靠回石頭上,捏著符包的手隨意抬起,搭在方才被云落落觸碰過的地方。
片刻后,笑了一聲。
輕柔的春日落在捏著符包的指尖上,搖搖晃晃的。
……
亂葬崗上。
凄寥森涼,雜草叢生,亂石嶙峋。
若是旁人從此處過,只會覺得陰氣森寒莫名陰沉,也不會發現這一片凌亂的墳包中,少了兩座。
桃花樹邊,昏暗的屏蔽依舊遮蔽了半空暖燦的陽光。
小甯愣愣地摸了摸頭上的發簪,“你問這個?這是我父……”
說了一半,卻又頓住,然后就皺了眉,左思右想,沒想起來,這發簪到底哪兒來的。
云落落看著她——恢復記憶的時候,她并不在場。
劍指并攏,剛要朝小甯點去。
金芒之內,女鬼小月忽然尖喊了一聲,“娘!不可讓她得手!”
喜婆如今一副身心全在這個女兒身上,一聽,當即手上一揮!
紅色紙人齊齊往前一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