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灑利落的背影,哪里有半點女孩兒家的矜持內斂?
封宬看著被她順手帶上的房門,又轉回頭,看她那一見便知十分重要的包裹。
最后,目光落在她方才疊好收拾在一邊的湯勺上。
半晌,像是沒忍住地,輕笑著,搖了搖頭。
“殿下。”
趙一自打開的窗戶鉆進來,朝后看了眼,見到云落落繞過客棧前的大路,順著窗戶正對的一條巷子,似乎很熟悉地走了過去。
轉回頭來,又看到封宬的發髻,以及完完全全露出的驚才艷絕仙寰朗宇的臉。
不由目露震動。
殿下怎會做這般出塵姿態?若是在宮中,讓人瞧見殿下如此姿態,豈非……
這道士髻,莫非是……那小道童梳的?
殿下怎會讓這麼個來路不明的小道童這般屢次冒犯近身的?
還讓她做了這般令殿下厭惡的模態來?
殿下為何又不阻攔?
強壓下心頭疑惑,行禮,道,“那家成衣店的店主家中,確實出了點事。”
“哦?”
封宬此刻仿佛心情不錯的樣子,單手撐著臉頰下,側過眼來看趙一,“發生了何事?”
趙一不明白殿下為何會突然對個陌生的店主家事上了心,卻也不會多問多慮。
如實報告,“那店主家中有一女,今日戌時三刻,在家中,差點遭人強辱。”
封宬眉頭一挑,深色眼瞳里,點起一抹不同尋常的光亮。
“哦?可是沒了清白?”
便是問出這樣事關一人身世之辱,他也不過如常神色。
第四十五章 還要替人看東西呢
趙一搖頭,“幸而那店主婦及時到家,將人趕走。受了驚嚇,不曾毀去清白。”
封宬想起了云落落站在艷麗繁復的布匹前,輕飄飄的那句。
“大娘,若是無事,便早些回家吧。”
腦海中再度浮現,靈虛觀,那破爛的門檻內,小女孩兒輕輕淺淺的模樣兒。
“近日莫要近水,也莫要登船。”
未卜先知……麼?
他單手手指在桌上輕輕地敲動。
幾寸外的豆燈被窗外的風吹得閃動,讓原本就昏暗的室內愈發光線不明。
可屋內卻一片寂靜。
趙一不聽封宬的聲響,只那指尖敲擊桌面的聲音,不疾不徐地響起。
分明輕到幾乎聽不見,可指尖每次落下,卻好像千鈞之錘砸在心頭,震得趙一后背層層冷汗,疊疊滲出。
他心下隱感不安,垂首看著地上搖晃的身影,暗暗咽了口口水,剛試圖再找個事情開口。
忽而聽到封宬低低的笑聲。
“哼哼……”
殿下雖喜笑,可素來都是端雅矜貴無聲得體的,何曾有過這樣控制不住一般的狂喜之態?
趙一愕然地抬頭,“殿下……”
封宬彎唇,面上滿是喜色,分明是個雋貴無雙的絕世姿態,可濃笑之中,卻有透著一股子讓人膽寒的詭測之意。
“此番南下,果真不虛此行。”
趙一一愣——殿下這是何意?
又聽封宬道,“再去查查,這奉陽鎮上,可曾有過一個給人說親做媒的喜婆……嗯,這喜婆應當有個閨名為月的女兒。”
趙一這回是真有點傻了。
殿下這是何意?
想了想,試探地問:“殿下,屬下可否問一聲,此事干系……何方?”
奉陽鎮是康王的領地,若是干系皇權一派,他也好安排如何行事。
誰料,卻聽封宬說:“不必顧忌,直接去查。”
這是……要故意叫康王察覺?!
殿下難道又有計劃了?
趙一微驚,抱拳垂首,“是!”
剛要退下,忽而又想起來,再次行禮說道,“殿下,時辰不早了,您才受了風寒,該早些歇息了。”
可封宬卻坐在桌邊沒動,朝桌上的那包裹掃了一眼,笑:“這可歇不得,還要替人看東西呢。”
“什麼?”趙一以為自己聽錯了。
封宬卻打了個哈欠,露出了幾分慵懶神色,擺了擺手:“下去吧!”
趙一皺眉,還想再說什麼,可看封宬根本沒有要去歇息的意思。
只好咽下口中勸語,退了下去。
桌邊,封宬看著那碩大的包裹,片刻后,伸手,將其中一角扯開一點。
然后,瞄到包裹一側的一個皺巴巴的油紙包。
勾了勾唇。
然后,完全忘記了被人信任的囑托。
扯出了那油紙包。
……
“喵嗚!”
墻頭上,一只雙眼冒著森光的花斑大貓炸著毛叫了一聲,弓著后背做出攻擊的姿態,卻又刺溜一下,躥到了另外一邊。
喜婆快速朝前飛去,掠過墻底,然后越過一棵矗立巷口的柳樹,沖進巷子內,然后停在了一座宅院的大門前。
“咚咚咚咚!”
宅門前,有劇烈又重的砸門聲。
云落落停在那棵柳樹下,抬眼,便見那大門前,兩個等人高的紙人,在奮力敲打著大門!
“開門!”
喜婆嘶聲高喊,“畜生!開門!放了我女兒!你這個黑心肝的東西!放了月丫頭!開門!開門!”
夜色之下,紙人敲擊大門混雜喜婆的聲音嘈雜尖利,瘆人又陰森可怖。
偏偏宅子里的人像是什麼都聽不見似的,安靜地沉睡于這曉夜月華之下。
太安靜了。
連那被紙人大力捶打的大門都紋絲不動。
更別提會驚擾到周邊鄰家了。
云落落抬眼,看那宅院大門上,籠繞著一股模糊又混亂的黑色霧氣,在大門的里外時而盤旋而出,時而卷曲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