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他半邊如玉的面龐。
云落落還沒看清時,紗幔又遮了下來。
隨后,她聽到封宬的笑音再次響起,“如此麼?”
她想了想,沒想出這話有什麼異常,于是點點頭,“嗯。”
封宬便松開了手,往后退了一步,也不知在想什麼,沒再言語。
云落落朝他看了眼,轉過身,再次走到那墻邊。
伸手按在其上。
墻內卻再無動靜。
她抿了下唇,轉回頭,就見封宬還站在那兒,帷帽上的紗幔飄飄晃晃的。
而鄭秀才也終于穩了心神。
瞟了眼那駭人的幾樣東西,往旁邊一直挪,挪到很遠處,終于鼓足勇氣問云落落。
“女冠,這些東西是什麼詛咒啊?”
“應當是替身的一種邪咒。”云落落沒再看封宬,走回來,再次看腳邊的那散開的稻草內的幾樣物事。
“邪咒?”
鄭秀才聽著這幾個字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太好了,“什麼替身?”
云落落想了想,卻沒回答,只是問:“這東西,你沒碰過麼?”
鄭秀才縱使厭惡,可也立刻露出一臉的厭惡,“那混蛋我連看都不想多看一眼,更何況他送來的東西!”
那就是沒碰過了。
云落落明白過來。
難怪這鄭秀才身上雖有死氣,卻不見命喪之相。
以發膚指骨做的邪咒,觀主曾說過,是最厲害也最邪惡的一種詛咒。
可咒人魂魄盡失,如傀木毫無意識。
如此一來,靈魂已無,徒留空殼。
這殼子,便能被惡鬼侵占,讓惡鬼得身軀,重活陽光之下。
然而,鄭秀才居然連碰都不曾碰一碰這稻草人。
倒是叫人意外。
鄭秀才罵完,又覺得有些羞恥。
看了眼云落落,再次小心問:“那這咒,是被解開了麼?”
云落落低頭,再次看向指尖。
生魂活活被殘殺湮滅的流逝感,她是第一次感知。
那一瞬襲來的惡意與兇殘,實在太……
太……
抬起的指尖忽然被握住。
她抬臉,看到原本還在幾步之外的封宬,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將她的指尖握住,道,“若是兇險,便不要做了。總歸不過他人咎由,與你也并無多大相干。”
她聽到他話語里常有的笑音。
觀主經常笑,大師兄偶爾也會笑。
咸水村里的很多人也都會笑。
她喜歡聽人笑。
人若笑了,那一定是極高興的。
大師兄說過,高興,是件非常非常好的事情。
可眼前的人每每笑,笑得那樣好看,笑得跟謫仙一樣,笑得萬千塵俗都落于他眼底腳下。
她卻還是看不出他的笑。
她歪了歪頭。
問:“三郎,你不高興麼?”
封宬臉上的笑緩緩停住。
他垂下眼簾,將云落落往身前拉了拉,須臾后,才緩緩出聲,“我覺得你不高興。”
“嗯?”
她好像沒聽懂,卻用另一手按了按胸口,“這是不高興麼?”
果然。
他所料不錯。
這丫頭……不懂情念。
難怪了,紅塵魔障世俗庸堂,也不見她有分毫婆娑之瀾。
甚至到現在,連笑,都不曾見。
第六十四章 做幾件法器
他再次彎起唇,抬頭,隔著紗幔看向對面的云落落,剛要開口。
旁邊的鄭秀才忽然跑了過來。
急切地說道,“我明白了!女冠!你說的替身,是不是王昌想將我做他的替身?他想干什麼!女冠!是不是跟……跟月娘的,的事有關?!女冠,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請你一定要替月娘報仇啊!”
封宬嘴角還揚著,可眼神卻冷了下來。
他掃了眼旁邊的鄭秀才,想把云落落拉走。
云落落卻已收回手,轉過去,“我有一法,或能見王宅真相。”
鄭秀才立馬雙眼冒光,“那就請女冠做法!”
云落落卻只是看著他,“只不過,此法兇險。”她停了下,“需得你將命舍于我。”
“!”
前一刻還興奮激動的鄭秀才瞬間僵硬了臉,他慢了半拍地才反應過來,慢慢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單純漂亮的小道姑。
好像完全不能接受她用這樣平靜的語氣說出此般奪人性命的驚恐話語。
封宬掃了眼那鄭秀才,慢笑開來,拉著云落落要轉身,“他不愿。落落,我們走吧,這人世間不會有……”
“女冠。”
鄭秀才卻突然顫巍開口,“若是以我命取,可能為月娘,報仇雪恨麼?”
云落落回過臉,眼底掠過一絲不解,似是不明白這兩件事之間的關聯。
卻平和溫寧地開口,“我本便已答應了她。”
這話已是驗證。
鄭秀才的眼睛里再次淚水急涌!
他狠狠地吸了下鼻子,又用袖子重重擦了下。
然后揚起下巴,像是鼓足了巨大勇氣一般,張口,要說話,嘴唇卻又哆哆嗦嗦。
半晌沒說出一個字來。
帷帽下,封宬低聲哂笑,再次拉過云落落,欲要離開。
身后卻傳來鄭秀才打著抖的聲音,“我,我把命給你……”
封宬腳下猛地一滯。
不等云落落出聲,他轉過頭來。
看那面如紙白,滿臉恐懼的男子,問:“你與那月娘,私定了終身?”
云落落身側的布兜忽而劇烈搖晃,她不得不伸手按住。
而對面,鄭秀才也大叫,“郎君休得胡言!我與月娘,不不,月娘與我,根本毫無……是我,是我……”
他慚愧又悲痛地再次落下了淚,“是我生了齷齪心思。她不知曉,請郎君莫要再給亡人添恥,一切本是我私心之丑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