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娃再次朝天翻了個大白眼,湊到她旁邊看她動刀子,問:“你要做什麼替身?柳枝總沒桃枝好用吧?我記得這廢柴書生的院子后頭還有一株桃樹。”
云落落卻搖了搖頭,“若用桃,便無法將你本源帶出。”
小娃娃一怔,看了眼云落落,摳了摳臉,湊過去,趴在她微動的手腕上,問:“這麼點兒夠不夠?用不用我再給你分個更大點的?”
嗓音本就奶氣,這會子好像又添了點討好的甜意。
還坐在太師椅里的封宬忽而一笑,往后,靠在了椅子里,卻并未闔目。
看著屋頂上投落的云落落的身影,那團團的發髻,在昏黃的油燈里,搖搖晃晃。
“幫——”
梆子聲忽起。
早等累了,靠坐在鎮紙邊的柳妖娃娃抬起昏昏欲睡的頭,揉了揉眼睛。
不想,一轉臉,卻沒見桌邊的云落落。
頓時一驚。
立馬爬起來,卻見兩個人影,一高一低地站在書房門口。
門邊,鄭秀才也靠著門框睡著了。
“落落,你待要如何?”
背對著看不清這說話人的相貌,可聽那端雅貴氣的聲音,便覺得這人定是個氣質不俗的。
柳妖娃娃從書桌上蹦下來。
光溜溜的雙腳落在地上,發出‘啪’一聲響。
門口的云落落聽到動靜,與身邊那人回過頭來。
柳妖娃娃抬頭,看見了黑衣那人的臉。
頓時嘴角抽搐。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等我回了本源,就要照這個樣子來化人形!
忒好看!
咳嗽一聲,走過去,問:“你準備如何做?要我助你麼?”
云落落點了點頭,俯身,伸手。
他一蹦,蹦進了云落落的手心。
“待會我起陣,你控制住你的本源,看準時機,只管收回。”
云落落走出書房,將小娃娃又往上托了托。他順勢往上爬,站在了云落落的肩頭,單手扶著她的耳畔,挺胸抬頭地立在那兒。
封宬看著,本就含笑的臉上,笑意更深。
門邊,云落落又拿出一物。
正是先前那娃娃分出的柳枝,已被雕刻成人形。
封宬掃了眼,發現那人形木偶不過透露四肢,十分簡單。
這樣的東西能做什麼用處?
便見云落落將柳木人偶托在掌心,然后伸手,在靠著門框醉到昏睡的鄭秀才的指尖輕輕一戳。
“哎喲!”
鄭秀才大叫一聲。
便聽到一聲奇怪的咒聲。
不等反應過來,心尖忽如刀絞。
痛得頓時一口氣沒提上來,坐在地上就彎了下去。
同時伸手想要去捂著胸口,手腕卻被云落落擋住。
“女冠,這是……”
他艱難開口。
卻見自己的指尖滲出一滴血。
然后那滴血落下。
砸在云落落手里托著的柳木人偶上。
原本死氣沉沉只不過是一塊普通柳木的人偶,陡然好像被注入了生機一般!
明明還是個木偶的樣子。
可封宬看著,卻總覺得這木頭里,被注入了魂靈。
有什麼鮮活的東西,蘊藏在內。
他臉上笑意微頓,再次朝云落落看去。
便見她散開劍指,站了起來,對鄭秀才說,“進書房內。不管所見為何,不得跨出半步。”
鄭秀才立馬爬進了屋內,一轉臉,見她將一枚符篆貼在房門上,然后轉身走下臺階。
他抬頭看了看門框上貼著的符篆,又看向已走出去的云落落。
忽而問:“女冠!您不是要我的命麼?”
云落落頭也沒回地舉了舉手里的木偶,說道,“此木偶系你命脈。”
鄭秀才驟然瞪大眼,被嚇到了地瞪著那木偶,“這,這……”
站在云落落耳邊的柳妖娃娃忽而低笑一聲,“臭丫頭,看著老實,卻滿肚子壞水。嚇唬那廢柴做什麼?”
云落落沒說話,走到院子中央,將人偶放在最中心的那一個位置。
小娃娃撇嘴。
然后聽云落落說:“我想看一看他的真心。”
“啊?”
柳妖娃娃一愣,還沒明白。
云落落走到另外四周,準備將手里的符篆貼在各處。
然而。
“幫——幫——”
遠處,梆子聲再次響起。
柳妖娃娃一聽那梆子聲就皺了眉,正要提醒云落落,卻忽然感覺云落落的肩膀顫抖起來。
他心下一沉,暗道,果然還是害怕的。
誰知,低頭一看,卻見那顫抖的并非云落落的肩膀,而是他們所在的……地底!
好像有什麼東西被那梆子聲牽引著,于地底陡然蘇醒,即將破土而出!
他神色一變,忽然大叫,“丫頭!不好了!王昌化身為……噗!”
不過才開口,便猛地吐出一口血!
這便是他身上被種下的咒術,只能全心全意地護著本源所在的主靈,不得違背反抗分毫!
他掙扎著抬頭,“丫頭,那妖道會鬼術,我護著的那些孩子們就是被他捉住了……噗!”
頭頂的柳葉忽然掉了一片,柳妖娃娃又一口鮮血噴出!
他嘶吼著還想再說什麼。
云落落的一根手指卻點了過來。
正中他的額頭。
一股熱流注入天靈之中。
他神魂一振,隨即聽到云落落溫和淡寧的聲音。
“我知曉,別說話。”
知曉?
柳妖娃娃忽然明白過來——她確實早已猜測到了,他其實根本就是個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廢物。
說是保護那些可憐的陰魂,其實到頭來都是被那個妖道利用了。
他還癡心妄想著騙了這丫頭,能讓她費心將自己的本源救出來,好擺脫這邪術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