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一把扔了骰盅,大笑著拍手,“我贏啦!哈哈哈!我就說我手氣好啦!老頭,是不是!哈哈哈!”
被點名的三爺笑了起來,點頭,“不錯,著實好手氣!”
書生樂得手舞足蹈,伸手指屠武,“你輸了!哈哈哈!”
屠武一把掀了手邊的骰盅,“你耍詐!”
眾人一陣靜默。
那最后一顆骰子,分明是當著眾人的眼睛下落成的,再耍詐也不可能到這種地步。
有人小聲道,“屠爺,全是那小子走了狗屎運,您……”
“滾開!”
屠武本是個屠夫出身,殺了與人偷情的大婦一對狗男女,后淪落綠林,被國舅爺招安到了近前做個護院。
卻因之前的事總被人議論,是個最要臉面的。
如今在眾人面前受如此大辱!
他怎麼能壓得住!
上前就要去捶死這狗書生!
誰知那書生看著醉得不行,手腳倒是靈活,一頭鉆到三爺的身后,大叫,“老頭兒救我!”
三爺失笑,示意周圍人攔住屠武,呵斥,“屠武!賭桌的規矩你敢不遵守!就不怕叫人笑話?”
屠武雙眼發紅,還沒說話。
三爺又道,“況且,你今日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將國舅爺的規矩放在眼里,待回到金陵,我必定要去國舅爺面前好好地稟明!”
屠武氣得喘息如牛!
瞪著三爺!
好一會兒,終于一把推開身旁的人,轉身便大步走了出去!
三爺冷冷地看著他。
身后的書生探出頭來,“那個孬種走了吧?”
你這樣子也很沒有幾個種。
三爺笑著點頭,“放心吧!國舅爺的地方,來了都是客。沒道理你賭贏了,還讓你受委屈的。玩去吧!”
書生立時高興起來,伸手一指那邊的落櫻,“那這個小妞兒歸我了?”
三爺一愣,沒想到他還記得這茬兒!
本來今晚他還想嘗嘗這花魁的辣味兒的,不過麼……
看她現在這副樣子,三爺頓時沒了興趣。
掃了眼四周年紀輕的小丫頭們,點頭,“自然今晚就歸你了。”
“哈哈哈!”
書生大笑著,跑過去,一把抓住落櫻的胳膊,將人拽著就朝樓上跑。
竟是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樣。
有人就笑著罵道,“最是混賬讀書人!表面道貌岸然,私底下衣冠禽獸!”
“哈哈哈!倒是叫他白得了落櫻一晚,可不快活!”
“哼,快活什麼?得罪了屠爺,船靠了岸,要是跑得不快,讓屠爺捉到就是一個死!”
“倒是落櫻,走了運了,今晚沒落在屠爺手里。聽說上回那個小紅?惹了他惱怒,一晚就沒了?”
“我聽說那小紅從前還是小國舅身邊伺候的?他膽子這麼大?”
“快別提了……”
“哐!”
房門被關上!
書生氣喘吁吁地松開手,靠在門扉上深吸了兩口氣,朝門外掃了眼,然后轉過頭來。
看一直沒出過聲的落櫻,待呼吸平穩后,問:“可有傷藥?”
語氣平穩,眼神清明,哪里有半分的醉意?
側著臉不知在想什麼的落櫻轉過頭來,露出半邊已腫脹難看的臉,嘴角的血已半干,發髻散亂成一團,原本的發釵也不知掉到了哪里。
一邊的耳環也被拽了,耳垂撕裂,血水滴落肩頭。
一副狼狽凄慘的模樣。
偏她卻翻了個白眼,走過來,一把推開滿身不知哪里沾染到酒氣的書生,朝門外看了眼。
不一時,便縮回來,關了房門,又朝他瞪了眼。
一臉無所謂的模樣走到內室的梳妝鏡前坐下,照了照模糊的銅鏡里自己的模樣,然后小心地摘下另一邊的耳環,又散開頭發,慢慢梳理起來。
書生見她不說話,也沒勉強,只在屋內轉了轉,瞧見墻壁上懸掛的一副歲寒三友的畫作,不見署名。
問:“這是何人所作?倒是別有一番風趣。”
落櫻回頭看了眼,又繼續梳頭發,不小心碰到不知哪里的傷口,皺了皺眉,道,“你就是不怕死,也找個別的死法兒。偏去招惹了那屠武,你可知道那可是個窮兇極惡的殺人犯。”
她說得輕描淡寫,似乎還帶著點兒嘲弄,可聲音卻緊的厲害。
書生笑著打量那畫作,也不回頭,只說道,“有那老頭兒在,他動不了我。”
落櫻又回頭朝他看了眼。
書生背著手,挪開兩步,又去看那旁邊的臘梅,笑道,“那老頭兒先前被那橫肉給壓了一頭,有我遞了梯子過去,便怎麼也不會讓我被那橫肉給強壓了,再占了一場去。”
竟是如此。
落櫻眼底閃過一絲異色,看那背著身的書生,過了會兒,撇了撇嘴,繼續梳頭,“別以為那老頭兒是什麼好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君子
書生又笑,點了點頭,“自然,上這畫舫里的,沒幾個好的,是吧?”
落櫻手上一頓,這話,連他自己都說進去了。
她朝后斜了一眼,卻并未回頭,將梳子擱下,抬手將頭發盤起來時,又皺了眉。
這時。
房門被敲響。
書生走了過去,便見是先前給他送衣裳的小丫鬟,正端著一盆水,見著他便笑起來,“浪蕩子念書郎!這個給落櫻姐姐洗臉!”
說著,又從袖子里掏出一個甜白瓷的小瓶兒來,“這個給落櫻姐姐擦傷口!”
書生點頭,將瓶子和水盆接過。
那小丫鬟便要轉身,忽聽門內傳來落櫻的聲音,“文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