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的手僵在半處,骰盅已掀開一條縫隙,此時已斷不可能再蓋回去晃那骰子。
他看著屠武。
屠武勾起嘴角,滿是橫肉的臉上,是惡意滿滿的獰笑。
“掀!”
他逼斥。
書生沒動。
屠武大怒,朝左右掃了眼,“去掀了他的盅!”
所有人幾乎已預料到書生的骰子。
能比得五六六還大的點數?
這書生除非是天手!那也不可能贏過屠武去!
更何況剛剛那一巴掌。
呵呵!
二樓圍觀的一位婦人低低笑了一聲,伸手,讓身旁的貌美倌兒扶著,轉身便要往后面的房間里去。
忽然,底下一聲驚呼!
“啊!”
那婦人腳下微滯,轉身,垂眸望去。
就見賭桌旁,書生被幾個人劃拉到一邊。
骰盅被屠武的手下一把掀開。
“六六六!”
有人高呼!
落櫻猛地沖了過去!
一旁的眾人更是不可置信地看向桌面!
白底紅色兒的六個點,三面朝上!
果真比屠武的大一點!
短暫的寂靜后,大堂內頓時爆發出山呼海嘯的驚呼聲!
宋媽媽難以接受地瞪大眼,確認桌上的點數沒錯后,又朝屠武看去。
卻見他!
滿目充血,橫肉盤結,咬牙切齒,死死地瞪著那書生!
“你使詐!”
他森森出聲。
方才被屠武的手下撥到一邊似是被嚇住的書生,此時,終于慢慢露出個笑來,朝屠武擠擠眼,“不比你厲害!”
直指他方才的手段!
言下之意,這可是你白送的!
聽到此處,封宬不由低笑了一聲。
琪官兒微驚,大著膽子朝那邊瞥了眼,卻見這位貴人郎君又微不可查地輕搖了搖頭,然后端起了茶盞。
沒聽到他繼續說話,又朝他瞥了眼過來。
分明嘴角笑意猶在,可那眼神……
竟森冷如霜刃,無情漠寒至極!
琪官兒一驚,立即垂下頭,繼續說道。
屠武哪里受得住這樣的刺激和羞辱!頓時一掌拍在桌上!抓起旁邊的凳子就要朝書生砸來!
嚇得旁邊的人高呼連連!
可那書生卻不慌不忙地朝二樓一拱手,瞇瞇笑,“叫各位貴人看笑話啦!”
屠武的椅子看著就要砸下來了,聽到這話卻陡然覺得不對!
眉頭一皺,抬頭一看!
就見二樓上,一位蒙著面紗的夫人,被一個俊俏倌兒扶著,正低頭看過來。
他舉著凳子的手頓時就是一麻!
隨即,竟朝后退了一步,將凳子小心放下,朝二樓那婦人,認真地行了一大禮。
引得四周人紛紛朝二樓望去!
有幾個認識那婦人的,頓時露出幾分諱莫如深的神情來。
婦人笑了笑,朝那書生點點頭,“先生好手氣。”
這便是承認了賭約!
屠武一僵!
書生卻笑起來,一臉的輕浮無禮,“不敢不敢!都是運氣!謝貴人賞臉,就當給貴人逗個樂子!”
婦人失笑,卻沒再說什麼,扶著那倌兒,轉身走了。
她一走,旁邊有人就低低議論起來。
“那不是……”
“噓!你想死啊!”
“乖乖!這書生不得了啊!該不會是那位家里的什麼人吧?”
“這屠武這回是踢到鐵板上了!”
“還不是他自己目中無人!”
而這邊,屠武也深深地看向了對面的書生。
書生毫無所懼地朝他嬉笑輕浮。
屠武深吸了一口氣,接著從為難不愿的宋媽媽的手中,一把將賣身契拿了過來,狠狠地丟了過去!
書生立即笑嘻嘻地拿過,打開看了看。
然后一把摟住神色恍惚的落櫻,大笑起來。
“這寶貝兒可歸我了!多謝貴人們賞臉,給小生做這個見證!小生厚顏,今兒個貴人們的花銷,就請貴人們再添個喜頭,讓小生全包了!”
說著,掏出懷里的一沓銀票,扔在了桌上!
原本驚住的眾人,頓時紛紛笑了起來!
看了一場好戲不說,還白撿了這一晚的快活。
哪個能不高興?
這賭鬼書生,還挺會做人。
很快,就有人不斷朝那書生道喜!
書生一臉喜氣洋洋!完全沒在意幾步外的屠武。
而屠武,看樓上的那位夫人慢步離去后,繃緊的后背終于松了幾分。
陰沉沉地看了眼那邊興高采烈的書生,轉身就要走!
卻聽宋媽媽在一旁急切說道,“屠爺,落櫻可是烏衣閣的搖錢樹,國舅爺還挺看重的。就這麼讓這個書生帶走了,您和奴家,都不好交代啊!”
屠武朝二樓掃了一眼,“我倒要問問你,這書生是怎麼請來錢大夫人的!”
宋媽媽一愣,隨即搖頭,“不曾聽說這二人有認識啊!錢大夫人也就這幾日心中煩悶,偶爾會過來找和官兒,當是巧合吧……”
可說著,看剛剛那書生的舉動,她自己都懷疑起來。
皺了皺眉,又對屠武道,“屠爺,您既然來了,不如就好好玩一玩。奴家去打聽打聽,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必定給屠爺一個交待!”
事到如今。
這二人也明白,兩個是中了套了!
常年打鷹的,如今竟叫只麻雀給啄了眼!
怎麼可能讓他全身而退!
宋媽媽急急便令人去尋宋三爺,同時命人將紅袖拎去了她的屋子!
“啪!”“啪!”“啪!”
“還不說!”
“嗚嗚,媽媽,媽媽,別打了,我說!我說!那方秀才,其實家里有個好賭的哥哥!最能賭錢!他從小就會!
說要利用賭局,把落櫻姐姐從烏衣閣分文不花的帶走!他還,他還說,有門路能讓厲害的人物來做見證……啊!媽媽!別打了!我真的不知道他有什麼路子……啊啊啊!我錯了,我錯了!媽媽放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