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官兵沖了進來,內外一搜,走了出去,“沒人!走!”
狹窄的密道內,并沒有光線。
乍一進入,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只有不知從哪兒吹來的風,夾雜著微腥的泥土氣息,吹入鼻息。
云落落站在黑暗里,想著那白衫之人身上掛著的銅鏡。
于她來說,白晝或月色,并無分別。
可她有時候還是會在深夜里,獨自蜷縮在角落,靜靜地看地上的暗藍與光華。
每每這時,大師兄就會打著哈欠坐到她身邊。
有時候逗她說說話,有時候,倒在旁邊的地上睡著了。
后來。
他拿了一枚銅鏡,放在月光下,月光就會凝成一個好看的影子。
隨著大師兄的擺動,搖搖晃晃。
一會兒,落在她的腳下,一會兒,落在觀里熏黑的真人石像的頭頂上。
大師兄哈哈大笑。
被吵醒的觀主就會拿著拂塵走過來,給他們兩人各一下,然后坐到門檻上,拔開酒葫蘆,慢慢地喝。
這無邊的黑暗還在,可大師兄離開的很多年里,那笑聲,那鏡影,早已不見了。
她微微垂眸。
劍指并攏,正想往眉心點起。
“呼。”
眼前,忽有光線倏然亮起。
她劍指微頓,抬眸,便看到身前,封宬微微弓著身,舉起一道火折子,正回過頭朝她看來。
那深邃的眼眸里,火光點點,如夜幕星辰。
接著,又一道光芒亮起。
前方,后方,微弱光點,聚到一起,卻將那黑暗驅散,照亮了腳下崎嶇不平的路。
趙四縮背含胸地走在她后頭,看她發愣,想了想,將手里的火折子遞過來。
悶聲道,“云先生是不是沒有?我這個給你,還是新的,夠用好多回呢!”
云落落回頭,看了眼那朦朧模糊的光。
她在黑夜里從不需要的東西。
趙四見她不動,還以為她客氣,笑了笑,又道,“沒事兒,我還有個舊的。云先生拿著吧!”
云落落抬起眼,看向那溫和光線后,小山一樣壯碩男子憨厚的面龐。
“落落。”
身前,封宬忽而收緊了握著她的手,側面過來,含笑道,“走吧。”
云落落收回視線,朝趙四點點頭,跟上了封宬。
趙四在后頭摸了摸后腦勺,便聽青影在后頭低笑,“傻子,有三爺在,哪里需要你獻殷勤。當心三爺打你板子。”
趙四恍然大悟,心有余悸地朝前瞄了瞄,回頭問:“三爺不會真的打我板子吧?”
青影笑,剛要說話。
后頭趙一低喝,“什麼時候了,還沒個正經!護好三爺和云先生!”
幾人神色一凜,立馬快步跟上。
洞內狹窄,只有一行十來人腳步悉悉索索。
琪官兒似是走得累了,微微喘著氣,卻還是一手舉著火折子,一手扶著墻壁,一邊朝后道。
“此密道是娼家無意發現的,似是先前樓里的一位姐姐為私會情郎時偷偷挖的。娼家……偶爾在樓里待得悶了,會從這密道悄悄地出來,玩個半日,再悄悄地回去。”
后面無人說話。
只有火折子上的微光,閃著昏花的光影。
琪官兒似乎有些害怕這樣的寂靜,再次說道,“這個密道通往的是百花街兩條街道外的東六街,東六街上多是賣衣裳水粉的地方,所以行走的娘子偏多,不過眼下將要宵禁,當是沒多少人。可便是如此,待會兒出去了,各位郎君還是要小心些,莫要叫人……”
“琪官兒。”
后頭的云落落忽然出聲。
第一百七十五章 故意丟失
琪官兒聲音一頓,手里的火折子微晃了晃,清婉聲音溫柔響起,“是,道真吩咐。”
接著就聽云落落問:“你為何要逃?”
不問為何要救他們,問的卻是他為何要逃。
封宬輕笑。
隊伍最前頭,琪官兒在短暫的沉默后,道,“道真可知,方才您同……貴人在屋中時,隔壁的屋子里,待的是誰麼?”
趙一朝前頭的封宬看了眼。
而琪官兒也沒等人來問他的意思,自顧又說道,“是國舅爺。”
封宬握著云落落指尖的手微微收緊。
前面再次響起琪官兒溫溫柔柔如春風熨帖人心的聲音。
“方才娼家匆匆回來,不想卻并非小國舅要娼家伺候,而是國舅爺同宋三爺,還有屠爺在閣中。尋娼家急回,只為問道真的本事到底如何。”
他頓了頓,柔婉的聲音里帶了幾分可憐,“娼家哪里敢瞞,只說道真乃慈悲為懷之人。卻不想,原來國舅爺早已知曉那秀蓮叫道真救了出去的事兒。于是吩咐宋媽媽去,以秀蓮之事做要挾,將道真‘請’來烏衣閣。”
身前,封宬不掩譏聲地低哼了一聲。
云落落朝他看,目色平和。
琪官兒自然也聽到了那一聲嘲弄。
頓了頓,繼續往前走,聲音也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疲累,竟微微發抖起來。
“宋媽媽就跟娼家問了道真的住處,還讓閣里置備了一桌酒席。宋三爺又跟國舅爺提議,說要試一試道真的身手。若真有能耐,到時國舅再將人留下也不遲,不然,若是個江湖騙子,國舅爺到時白布置了一番,少不得還會驚動金陵里的官府。”
金陵里的官府?
劉明成眼里還有這玩意兒?
封宬朝那邊琪官兒看了眼,面上笑容幽淡,某種寒意湛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