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幾乎衣不蔽體的男女當即嚇了一跳,倉皇抬頭。
就見大門口。
赫然站著一大紅鮮衣,面白如雪之人!
羽烊和于連也吃了一驚——這不正是去年曾經來過的那個小郎君?
怎麼瞧著比從前更加瘦弱蒼白了?
不過就算這滿身的病態,也絲毫不掩他通身的風流秀美。
他掩著口,輕咳了兩聲,又朝那二人喝罵,“還不滾出去!”
那二人嚇得連忙爬起來,哆哆嗦嗦地跑到門口。
一眼看到門口的紅衣小郎君,頓時色變!
那婦人掩面,似是羞愧難當,低頭就躥了出去。
而那男子,卻在越過去的時候,遲疑地側臉,看了眼那小郎君。
第二百零七章 沾因果
小郎君察覺,朝他瞥了眼,不屑一笑,“還不滾?莫非是想叫我仔仔細細地瞧了你的臉,再去告訴那婦人家的漢子麼?”
羽烊聽了這話就猛地皺眉——這小郎君怎麼比于途還蠢?
孤身一人還這般手無縛雞之力,挑釁惡人,豈非自尋死路?
誰知,念頭剛起!
那男子果然兇相畢露,猛地上前,一把抓住小郎君的紅衣,將他狠狠地朝臺階下拖,同時怒罵,“是你自己找死!誰讓你不長眼撞過來!”
小郎君本就是個病體,瘦弱無力,哪里受得住這樣的拖拽,頓時被拉到臺階下!
他張口便要說什麼,卻被緊跟著的劇烈咳嗽給堵了回去。
一邊咳,一邊試圖去拽那惡漢的手。
卻被他拖著一頭砸在山門前的巨大香爐腳上,頓時眼前一黑!
面上現出死相!
羽烊和于連看得心焦,急切卻又不能動彈。
那惡漢眼中殺意畢現,抓著小郎君的頭,還要再次狠狠砸下時。
突然。
“噗噗噗。”
有風聲被什麼物體震動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這突兀的聲音讓緊繃亢奮的惡漢頓時一驚,猛地抬頭。
就見……
一枚竹蜻蜓?
自半空,轟然落下!
“啊!”
他慘叫一聲,猛地一個仰倒!
直接昏死在香爐邊。
羽烊和于連吃驚地瞪大眼。
就見。
紅衣金帶,官帽森嚴的神主,自大殿內緩步跨過門檻,走了出去。
走下臺階,走到了香爐前。
垂首,看躺在地上頭破血流的小郎君。
那瘦弱將死的孩子還睜著眼,看到神主時,居然輕輕地笑開。
道,“一年不見了,城隍神。”
羽烊和于連頓時一臉震愕——這小娃娃,什麼意思?!
然而,神主卻并無意外的模樣,看著地上的小郎君,溫和的聲音似九重天上徐徐落下的春雨。
輕輕柔柔地澆在將死的小郎君滿身。
“今日,也是空手而來麼?”
小郎君瘦白臉上的鮮血嫣紅到刺目,可他卻笑得更加燦烈。
張開手指。
露出掌心里一枚小小的碧綠的翡翠指環。
神主伸手。
羽烊當即化形,沖過來,想在神主之前將那掌心里的俗物拿起。
神主卻已將那翡翠的指環捏在了掌心。
一抹黑氣,當即從那翡翠的指環中盤繞而出,落在了神主的手心里。
羽烊眼眶驟瞪,張了張嘴,“神主……”
于連也跟了過來。
然而,神主卻并未看他們,只是捏著那翡翠的指環,再一次低頭看地上奄奄一息的小郎君,問:“這是何物?”
小郎君笑了,“只是瞧著你的手漂亮,戴著這個一定很好看……咳咳……”
低低的咳嗽聲,漸漸微弱。
“叮——”
這時,有無常勾魂鈴響。
白色高帽的鬼差甫一出現,見到站在將死之魂身側的城隍廟神,當即一愣。
隨后俯身行禮,“見過城隍神。”
神主將那指環收進掌心,朝他微微一笑,“這個人,留下吧!”
無常周身白色鬼火一閃。
若是從前的城隍神,他少不得也是要爭辯幾句,或以此討要幾分好處。
可如今的城隍神,受香火,有祭拜。
尋常動不得。
他再次俯身,連異議都沒有地答應下來,“是。”
“叮——”
鈴聲隨白色身影,倏然遠去!
原本躺在地上的小郎君,臉色竟漸漸地恢復!
羽烊在一旁急了,“神主!沾染凡人生死陰陽,是要走因果,歷道劫的!”
便看神主將那指環套緊在了食指內,輕輕一笑,“若當真為本座的劫,又如何能躲?”
羽烊一愣。
然后見神主俯身,用食指,在那小郎君的額頭輕輕一點。
那汨汨流淌的血,在指尖下驟然化作凝晶,迸散開來。
被砸傷的傷口,在注視下,血肉恢復,生長如初!
他白到幾乎透明的臉上,竟還多了一絲血氣!
本已黯淡無光的眼睛里,斑斕再起。
仰著頭,看身旁的神主,再次笑開,“多謝城隍神,救命之恩。”
“那一年的春分祭祀大典,是后來幾年再無法超越的盛況和熱鬧。”
羽烊的聲音有些沉,像重棒擊打在鼓上,卻并未用力,悶而重的音色,在空曠的大殿內,聽得人心頭難受。
小甯不知何時又從布兜里爬出來了,手里正攥著先前的那個撥浪鼓,正探著半邊腦袋,偷偷地聽羽烊的故事。
封宬垂眸,看了她一眼,又抬臉,瞧身側的云落落。
城隍大殿內的長燃的燭火,灑在她安靜又從容的眼睛里。
她又一次地抬著頭,正在看那高聳的城隍石像。
封宬順著,一起看向那石像,然后……目光再次落在那石像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