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敢這般在城隍廟中生事!”
“還不速速拿下!”
‘云落落’扭頭看到撲進來的道人。
忽然拿起地上的燭臺腳對準了自己的脖子,“都別過來!”
道人們頓時驚了,再不敢往前去!
“你住手!”
“不得玷污城隍!”
“還不快快將燭臺放下!”
‘云落落’看著對面一個個青影,忽然露出個慘然的笑容來。
“咚!”
將燭臺狠狠地砸向那些人,然后猛地回身!
一頭,撞在了城隍石像的腳下!
“砰!”
血濺三尺!
血珠定在了半空,又倏地落在了石像的腳下!
“轟隆隆!”
有巨響雷動。
整座殿堂都開始晃動。
封宬抬眸,見到靈官像,哼哈二將,文昌神一眾,全都坍塌在了一片廢墟里!
有無數百姓手拿鐵鍬鐮刀自他周身撲過去。
高喊。
“無良神!”“推倒他!”“砸啊!”
可他的身形卻并未動彈半分。
眼前一幕,猶如光影,掠去匆匆。
城隍廟自坍塌中消失。
一間華麗的臥室里,一身紅衣,瘦弱瓷白的人,靠坐在床頭,微笑著,朝他看來。
“你來了。”
第二百二十章 我不想死
封宬瞥了眼身上依舊如新的大紅喜服,又看向床頭,那個與云落落一般無二的面孔。
沒說話。
‘云落落’卻沒在意他的沉默,轉而看向不遠處半開的窗戶,低聲道,“那天在殿前枉死的鬼,化作惡靈,來找我索命了。”
封宬看到,‘云落落’手里拿著的……一枚竹蜻蜓。
竹蜻蜓的一端翅膀上,鮮血斑駁。
‘云落落’用帕子捂嘴,輕輕地咳嗽了兩聲,再放下時,有鮮血沾染其上。
‘云落落’也不在乎,將帕子隨手一攥,啞聲輕笑,“這就是所謂的報應不爽吧?他死于我故,我便該將命賠償給他。”
封宬想起那狗妖所說,佟家突然派人去收斂的尸骸,供奉了香火,還有送去的……神力。
可這神力,從何而來?
他看著‘云落落’,試圖開口,卻發現,自己居然又一次地被什麼東西給困住了!
然后就聽對面‘云落落’又輕嘆一聲,緩緩道,“真是不甘心哪!”
他抬眸,朝‘云落落’看去。
‘云落落’的臉,蒼白而單薄。
在他的注視中,笑得虛弱又無力,“天下如此之美,我尚未瞧上個遍。卻要被這樣的孽給糾纏要就此了結這一生啊!”
‘云落落’看向封宬,手中血色竹蜻蜓微晃,“分明這人,是因你才死的啊!”
封宬自然不會回應他。
可長久的沉默后,他聽到自己說:“你待要如何?”
那聲音清寒而冰冷,似晨鐘暮鼓,蒼茫寂寥。
長云落空。
腕間瑪瑙沒有動靜。
封宬看‘云落落’再次挪開目光,朝窗外看去。
片刻后,輕輕開口,“我不想死。”
封宬沒動。
‘云落落’投落在床側的影子里,突然出現了另一個身影。
他一身喜服,請城隍見證。
他滿面癲狂,罵城隍無情。
他虔誠歡喜,他血迸絕望。
封宬抬起了手。
他垂眸,看到自己的食指上,不知何時,套上了一枚翡翠的戒指。
戒面流光溢彩。
朝床頭的青年指去。
‘云落落’抬目。
旋即,一道白色的光霧,從那食指上緩慢流出,落在了青年手里拿著的竹蜻蜓上。
竹蜻蜓忽而急速劇烈地顫動起來!
不過須臾。
“砰!”
炸裂消散!
大片的白色光霧將他籠罩其中!
封宬再一次聽到自己說:“無間緣了,孽債難償。”
然后,手上戒指脫落。
“叮!”
戒指落在地面,又反彈些微,然后,定格離地半寸處。
“唉——”封宬又聽到那聲輕嘆。
腕間瑪瑙驟然發燙!
他眼神一緊,當即握住手腕,果然匕首尚在手心內!
卻聽嗩吶聲遠遠響起。
有笑聲從幾步外傳來。
“交杯酒已飲過,那老身便不打擾兩位新人洞房花燭啦!”
“嘎吱!”
帶上了房門。
封宬坐在一張鋪著大紅喜布的圓桌旁,看了眼被關上的房門,片刻后,又轉臉過來。
就見,不遠處燃放的龍鳳燭臺前,正站著一個人影。
原本模糊不清。
卻在他看過去的時候,漸漸凝形。
一身……喜色長袍,頭頂一束蓬松道士髻。
他目光微緊!
然后,就見那人緩緩轉過臉來。
原本面上,骷髏白骨森森一閃,頃刻,化作了——云落落的臉。
朝他看了一眼,然后微微彎唇。
開口,喚了聲,“娘子。”
腕間瑪瑙毫無異樣。
他垂下眼簾,片刻后,抬起眼簾,朝向他一步步走來的‘云落落’展顏一笑。
‘云落落’一喜,當即加快腳步,來到他面前。
垂目朝他看著,喜不自勝地說道,“我就知曉,你是自愿嫁于我的!”
封宬看著她歡喜的模樣。
這是他所認識的云落落從不曾有過的神情。
無論悲傷,欣喜,期冀,黯然。
她的眼里,只有平靜的波瀾,碎星的深潭。
他彎了唇,專注地看著她的笑顏,點了點頭,“自然。”
‘云落落’大笑起來,伸手,按在了他的肩頭,再次俯身低頭,幾乎湊到他的鼻前,輕聲笑道,“終于讓我得償所愿了……”
聲音微頓,再次輕吐氣息低低喚了聲,“我主。”
封宬笑意不變。
隨后察覺,‘云落落’原本按在他肩頭的指尖,順著肩線,沿著衣領,慢慢地摩挲到了喜服遮掩的脖頸肌膚上。
冰涼的指尖一碰。
封宬便抬起了眼。
正好對上‘云落落’垂看下來的目。
那濃黑如墨的瞳孔似深海波瀾,平靜無風,然而就在那淺波之下,洶涌在蓄意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