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抬起,再一次撥開了他的衣領,往里頭,靜靜地看去。
不過咬傷,對封宬來說,簡直是微不足道的小傷。
自從成了父皇的刀,便是深可見骨的傷口,只要不是沒了命,與他來說,都是不過爾爾。
可現在,這些小的傷處,這讓他本已忘記痛楚的裂痕。
在云落落這樣安然的注視中,忽然便莫名其妙地抽痛起來!
那種隱隱的痛,像抽絲,又像鈍刀一點點割開皮肉的遲慢,更像漫長無邊的絕望里在心底一點點蔓延的黑暗。
讓他一瞬間,便無法忽視!
只覺連呼吸都痛扯難忍!
他下意識抬手,想將傷口擋住,不讓她再看。
云落落卻先他一步,抬手,輕輕地按住了他傷口旁側的肌膚。
指尖微微一個用力。
封宬便跟被點了穴道似地,僵在那里。
少傾,他倏地勾唇一笑,朝云落落瞥了眼,戲笑問:“女郎這是做什麼?莫非瞧著三郎這傷十分有趣不成?”
說完,就對上云落落看過來的目光。
那銀月水色的瞳眸,恍似妖物,卻平然安寧。
她收回手指,從身側的小布兜里,翻出一個小小的甜白瓷罐,打開蓋子,一股清香便縈繞小小的房賬內。
封宬聞到了上好的金瘡藥味,唇邊笑意微頓,看了眼那藥。
心頭原本的糟亂已然消散,然而此時,那將將復息的心頭,卻莫名黯然。
不知方才到底在期待什麼,連原本的欣喜,都已不見。
他又彎了彎唇。
云落落已將藥膏挖出一點,貼在了他的傷口處。
清涼倏然落在傷口處,隨后,是細密的刺痛。
封宬卻連眼簾都沒抬一下,剛要說話。
云落落卻動了下。
他頓了頓,忽然瞥了眼自己的腿。
然后,側目,專心地看著床帳上,金絲繁復的紋繡。
“咔。”
瓷罐被收起。
云落落抬目,看了眼封宬微紅的耳畔,然后問:“花燭洞房,到底該是如何?”
“!!!”
紅帳上的金線倏地一晃!
封宬過了會兒,轉過臉,看向云落落,“落落莫非當真想同我洞房?”
云落落想了想,再次問:“是話本子里常說的,肌膚相親麼?”
“……”
封宬忽然想起先前幻境中所見的那個兇悍的年輕道人。
這廝,到底都教了這小道姑什麼東西!
無聲地清了下嗓子,道,“差不多吧。”
然后見云落落認真地點了下頭,又朝他看來,似乎在想,這個‘肌膚相親’到底該是個怎麼做法。
頓時又覺得好笑,搖了搖頭,“男女有別,就算此法能破陣。也不能以此壞了女郎的清白。不如再想想其他法子……”
話沒說完。
面前的小女孩兒,忽然微微仰頭,湊了過來。
吻在了他的下巴側處。
封宬眼底一顫!笑意與話音,頃刻煙消云散!
“嗚——”
繡著金線的床帳,忽然被大風高高吹起,瘋狂四飛!
喜燭劇烈搖晃!
銅鏡里,一身大紅喜服的男子,佝僂著后背,跪在地上,捧著女子潔白的腳腕。
女子的腳腕上,一根粗黑的鎖鏈。
男子緩緩轉過臉來,正對著銅鏡,露出一張,虔誠,而貪婪的臉!
然而。
不過一眨眼,高揚的喜帳,搖晃的喜燭,銅鏡里男人正對而來的獰怖目光,全都靜止!
接著。
“咔嚓!”
鏡面破裂!
眼前的一切,倏然如斑駁一片片落于黑暗之中!
封宬聽到了,咆哮的野獸吼聲,陰森的厲鬼哀嚎。
有羽烊高聲的怒罵,“狗賊!納命來!”
有妖物桀桀的笑聲,“哈哈!蠢貨!還是神將!我看給我當看門狗都不配!”
于連大喊,“放開我兄!”
小甯高叫,“蠢貨!給我讓開!”
“砰!”
一聲裂聲。
暗七回頭,猛然見鐵圈崩裂,寒光散逸!
散開的光影之下,兩道人影徐徐出現。
頓時驚喜高呼,“三爺,云先生,你們……”
話音卻戛然而止!
暗九,影衛,小甯,羽烊于連,一起驚喜回頭。
然而,下一瞬,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
暗七握著刀的手,忽然哆嗦了一下!
小甯的微藍鬼火,陡然再次放大!
暗九和幾個影衛裝作不見。
鐵圈內。
封宬垂眸,看著還吻在自己下巴的云落落。
就見她往后錯開一步,月眸凝華,似林深鹿瞳。
深深切切,朝他看來。
道:“看來,這就是肌膚相親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弒
“桀桀——”
小甯對面,骷髏怪忽然爆發出一陣尖利笑聲,“好厲害的小道,居然能從這陣中脫身!不過可惜,今晚,你們都要成為老子的下酒菜!”
他猛地一抬手!
他白骨森森的右手中,竟正抓著羽烊的神識!
五指一收!神識頓時呈消散之狀!
“兄長!”于連大叫一聲!
“不要過來!”羽烊艱難嘶吼,“不必管我!帶上坤道與郎君,速速離開!找到我主!請我主歸位!安此一地的福靈!啊——!!!”
話沒說完,骷髏怪另一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往旁用力一拽!
羽烊的手臂幾乎叫他扯斷!痛極慘呼!
于連眼瞪如牛,攥著雙锏的手幾乎要將骨節捏爆!
“兄長!”
他再次大叫一聲,手上一動,便朝前撲去!
骷髏怪得逞地獰笑一聲,拽著羽烊胳膊的手猛地一翻,呈對折旋轉的模樣,一下朝羽烊抓去!
小甯大怒。
微藍如強弩之末,再度大盛,想要沖過去攔住那骷髏怪的手!卻被幾十只妖怪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