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她的那句——若他當真荒唐無稽,神怪妄誕。陰陽黃泉路上,我再送他一程便是。
倏而低笑。
問:“落落是早就看出來了麼?”
所謂情深,不過一場圖謀。
所謂愛意,不過一次別有。
彼之蜜糖,彼之砒霜。
“那具骷髏。”
云落落開口,“它得了那佟家小郎君神力,與他,便有本源。”
封宬何其聰敏,頓時反應過來!
若是分食神力,吞噬血肉,只需將那些生靈送到嘴邊直接啃了便是。何需這般大費周章地又是新娘,又是洞房,又是清潔。
都是因為,那佟家的小郎君心里的魔念,附在了神力上,影響了那骷髏!
他低低一笑,有些譏諷,“原來如此。”
怪道先前便覺得怪異。
對于一個吸食血肉的怪物來說,這些講究太過繁冗,簡直是多此一舉。
可是很快,他又想到了那只狗妖。
那只受傷的眼。
幻境中,他傷及的傷處。
若是為虛,那后來那狗妖眼上幾乎一模樣的傷處又該如何解釋?
若是為實,那先前所見的小小云落落,他們之間彼此的對望,又到底是真是假?
落落說那是幻陣之主為阻擋他而設。
可……
正想著,就見云落落走下臺階,走到距離他不遠處的那棵正在盛開的月季花樹旁,伸手。
摘下一片花瓣。
他意外地看著。
便看云落落轉身,又將那花瓣一送。
也不知從哪兒來的風,裹著這花瓣,卷卷繞繞地,進了門內。
他抬眼,倏地看到門后,一道紅影徐徐落下。
微微錯愕。
便聽到一道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汝所見之過往,皆為陰陽輪回。為虛為實,皆乃天定。”
封宬瞳孔一震。
又聽那聲音輕緩嘆道,“莫要再松開她的手。切記,切記——”
他猛地抬頭,可那門內,紅影已散。
他頓了頓。
忽而眉尖微擰——莫要再松開她的手。
再?
“三郎。”
云落落回過頭來,朝他看,“我累了。”
封宬當即收回心神,走了過去。
看著眼前云落落安然靜謐的眼。
到底是她不忘卻了。還是他所見,皆是虛妄?
微微一笑,“好,那我們去休息。”
云落落點點頭,自然地牽住他的手,往前走。
封宬稍稍意外,低頭,看了眼被牽住的手指,旋即彎唇,跟著她,一起走遠。
他們的身后。
初晨的陽光曬在這無人知曉的偏僻小院上方。
荒芒而寂寥的光線里。
一道紅影,慢慢地出現在青灰的瓦頂上。
她懶懶地坐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著手心盤旋的一片大紅的花瓣。
忽聽遠方急急高呼。
“神主!”
“我主!”
“終于找到您了!”
正是羽烊和于連!
兩人狂喜上前,接著一跪,正要說話。
羽烊卻猛地發現她一身大紅鮮衣,“我主!您的神力恢復了!”
于連也是大喜,“太好了!我主!對了,我們還找到了一位坤道,幫忙尋找您,您可見到了麼?”
羽烊跟著點頭,“是個很瘦的小孩子。”
就見城隍神微微一笑,點頭,“見著了。還受了她的大恩。”
于連一驚,忙問:“啊?”
羽烊卻若有所思,看了眼她手心漂浮的花瓣,想了想,道,“神主,您可瞧見她身上……”
城隍搖了搖頭,“那是她的劫,我解不了。”
羽烊沉默下去,想起那個女孩兒坐在大殿內,安安靜靜聽他敘說往事時的認真。
她本可以……一走了之的。
于連已在一旁道,“神主!您沒事就好!咱們快回去吧!沒有您的庇佑,此地惡靈都跑出來了!還有陰司那邊,我們都要瞞不住了。
連無常都來報說……”
“咳咳!”
羽烊忽然打斷他,道,“恭請神主歸位!”
于連一怔,隨即猛地反應過來,無常來狀告的到底是什麼事兒!
挪了挪眼睛,跟著拱手,“恭請神主歸位!”
城隍神將手心的花瓣一收,朝院子底下瞥了眼,掃到那地上的一堆黑灰,頓了頓,隨后收回目光。
迎著朝陽晨暉邁步而去。
走了幾步,忽而又道,“這些年,辛勞二位將軍了。”
羽烊和于連齊齊腳下一滯!
抬頭,卻見城隍神頭也沒回地走進了金紅的光芒里。
羽烊微微一笑,于連紅了眼眶。
抬腳,堅定跟上。
……
第二百三十五章 真夠無情的
“所以,這臭道姑是早就料到了?”
馬車里,小甯蔫耷耷地趴在布兜口,問封宬,“然后提前布下殺招,好在那丑鬼得到神力還沒有完全穩定時,能一舉擊殺?”
封宬將一張薄毯蓋在已睡熟的云落落身上,點了點頭,“當是如此。”
“嘶——”
小甯吸氣,不由朝云落落看去,一邊咂嘴,“這小道姑好深的手段!一邊哄著咱們說是留了生門,一邊卻早已布下天羅地網。只等那佟家的小鬼自露馬腳,便直接來個天雷轟頂!劈得人連魂魄都煙消云散!嘖!”
她一邊說著,一邊又飄起來,落到馬車的另外一處,道,“太狠了!太狠了!”
封宬輕笑,看她累極睡顏,轉過視線,看了眼車窗外。
今日天光正好,離了金陵縣城后,官道上再無關卡。
若這一路順利,行程夠快,再過一月,便能抵達京城。
到了京城后,他就可……
“小三子!我跟你說話哪!”小甯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封宬側眸,就見藍花小紙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飄到自己的肩膀上來了,正拽著他的耳朵,對著大聲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