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無聲。
依舊沒人回答。
房內。
封宬回來時,就見那不過六七歲的小男童已經將矮凳重新扶起坐好,火紅色的大尾巴,正緊張地夾在身后。
見到他過去,又夾得更緊。
看他一眼,又立馬挪開。
跟犯了什麼錯事兒,不敢跟他對視似的。
他笑了笑,走過去,將一盞茶放到桌邊,問:“喝不喝茶?”
阿離正心虛呢,不想這仙人兒一樣的郎君居然主動給自己倒水,立馬搖頭,“不,不用了!我,我不渴!”
封宬也不計較他這樣怪異的反應。
微微彎唇,轉過頭,看向內室。
就見云落落正將那件道袍小心地拿出,又仔細地折好,拿了一塊兒干凈的碎花布,將那衣服再一次包好,然后放進了她那大包裹的最中間層。
他看了會兒,便收回目光,端起茶盞,慢慢送到唇邊。
視線落在了桌上那盞燃著燈火的蓮花盞上。
這蓮花盞似是黃銅材質,底托不見新奇,唯獨油盞,雕作九瓣蓮花樣,紋路細膩,花瓣柔展,栩栩如生,十分精致。
他看了會兒,就發現了不對勁。
這燈盞里,居然沒有燈油。
而那燈火,也沒有燈芯!
不由詫目,放下茶盞,正要細看去時。
收拾好的云落落走了回來。
見他瞧著那燈盞,也走過去,將手里的一捧細細的紅色物事放進了燈盞里。
——朱砂?
封宬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只不過那微弱的燈火并無變化,依舊昏暗得仿佛隨時都能熄滅一般。
一旁的阿離看著也急了,忍不住伸長脖子望來。
“把紫鳶放到這里來。”
云落落看了他一眼。
他連忙站起來,小跑到桌邊,將手里一直捧著的鳶尾花放在了桌上。
花香夾雜泥土的氣息,瞬間撲入鼻息。
封宬眉眼微動,轉過臉,見到阿離胸前的一團泥污,和滿手的泥土。
眼角微抽了下。
再度朝云落落看去。
就見她劍指一并,在那燈盞上一劃。
同時低念——
“香氣沉沉應乾坤,燃起清香透天門。”
“起。”
原本微弱的燈火突然便明亮起來。
不過兩個鼻息間,便耀亮的整個屋子恍如白晝!
然而那光線卻并不刺目。
封宬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蓮花燈盞上的紋理下,有淡淡的金色流光游走。
云落落的劍指再次往那一叢鳶尾花上一點。
音如歌吟般輕念——
“南辰北斗滿天照,五色彩云鬧紛紛;紫微宮中開圣殿,桃花玉女請神仙;千里路途香伸請,飛云走馬降來臨;拜請本壇三恩主,降福請恩賜靈緣。”
劍指又豎起。
“急急如律令。”
一縷淡金色的光煙,忽而自那蓬亮的燈火中冒起。
裊裊繞開,盤纏于云落落豎起的劍指上。
云落落不動。
那光焰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她指尖游走一圈,又朝旁邊的那叢青色的鳶尾花徐徐落下。
鳶尾花上,金光一閃。
接著。
馥郁的花香,土腥的氣息。
全都消失不見。
沁人的香味散開。
阿離瞪大了眼睛,看到。
原本青色的花瓣,像是被筆墨大片的涂染而成。
在眾人眼前,徐徐鋪開了一片紫色的光華!
第二百四十六章 我要去取花露
“這是……”
阿離似乎不明白原本的青色花朵,怎麼突然間就變成了這樣華美的紫鳶。
仿佛從前那個他熟知的‘青尾’姐姐,只不過是他臆想中的所在,讓他愈發惶恐不安。
云落落收回手,看了眼那紫薇幽然高雅端貴的紫鳶花。
道,“這是她的本體。”
阿離還怔怔地。
云落落坐到桌邊,封宬便給她遞了一盞茶過來。
她接過,喝了一口后,又看那火光明亮的蓮花盞,目光平靜地說道:“她本是靈虛觀前的一叢花,觀主說,是老祖宗在那山頭上蓋道觀的時候就有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生了靈性。”
封宬這是第一次聽云落落親口訴說關于‘靈虛觀’的事,抬眼朝她看。
暖色的燈火打在云落落側過來的臉上,讓她的雙眼,一半展露于明光里,一半卻遮掩于昏暗中。
眼角流落的波流,依舊是她那從不變化的安緩淡然。
然而那暖光暈在她的臉上,又讓她仿佛脫離紅塵之外的清冷里,多了一點人間情愛的糾葛溫意。
封宬握著杯子的手指,微微內扣。
“草木化靈本就比生物艱難,天時地利人和,風水五行八卦,水土陰陽因果,缺一不可。故而,紫鳶生出靈性后,觀主便十分上心。”
云落落說著,又看了眼那草木蔥郁花朵貴美的鳶尾花。
“后來觀主去世后,照顧紫鳶的活,就交給了大師兄。”她頓了頓,再次轉開目光,聲音微輕,可依舊聽不出情緒,“大師兄對她,極為喜愛。”
阿離茫然地睜著眼。
封宬卻是神情微變,看了眼那鳶尾花,又看向云落落。
卻見她又低下頭去喝茶。
茶盞里的熱水,只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僅剩了一半。
他又看了眼云落落,然后伸手,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個物事。
云落落并未注意到他的動作,只是繼續說道,“我到靈虛觀的第三年,大師兄按照觀主教授的法子,將紫鳶的靈體召喚了出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