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服在封宬腕間的瑪瑙珠子忽而一熱!
他瞬間眉目凜然,一個側步上前,將云落落護在身側。
接著。
就見,那些彼岸花,忽而不知為何,朝兩側輕輕晃蕩開。
露出了,紅與白之間,一道靜靜流淌的黑色的,長河。
云落落扶住封宬的胳膊站直。
抬頭。
長河的盡頭,有一艘烏篷船,搖搖晃晃地,撐了過來。
瞧著本是遙遙無際的船,眨眼間,便到了兩人近前!
“可是稀客。”
船頭,一個身披蓑衣的老者,頭戴斗笠,寬大斗笠的邊緣掛著一盞漆黑的鈴鐺。
不見面容,卻能聽他爽朗一笑,將船篙豎在手中,往旁讓開一步,朝船內伸手,道,“老朽在這河上渡了幾百年,生人不過七八,不想今日一見竟是二人,當真是極喜之事。來,二位請上船吧!今日啊,老朽不收船錢!哈哈哈!”
突然出現的小船,不問去路的船夫。
云落落卻依舊不見半分驚惶的點頭,客客氣氣地朝那船夫道了聲,“有勞。”
依舊扶著封宬的胳膊,往前跨出一步。
封宬朝她看了眼。
見她左眼窩中,紫色花瓣盈盈一閃,妖異詭魅。
另一手伸過來,扶住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與她一起,登了船。
“小客坐穩了,這就走咯——”
一聲吆喝,極似凡間尋常渡船老叟。
然而下一刻。
“叮——”
鈴鐺聲又起。
封宬與云落落在烏篷內坐下,側目,看向依偎在身側的小女孩兒,伸手,在她額頭上輕碰了碰。
“落落,你……怎麼了?”
他的肩膀,小甯抱著鬼火飛到面前,左右晃了晃,藍色鬼火映出的紙面上,似是有些焦急。
但是她依舊沒輕易開口。
云落落靠在封宬的胳膊上,搖了搖頭,“大約是太累了……”
封宬眉頭一蹙。
這丫頭,自打相識以來,就沒有見她好好地休息過。
總是累極的時候,便閉上眼,不管何地,歇了片刻后,再度起身。
這一次,又熬了多久?
第二百八十章 我舍不得的
“累了就睡啊!”小甯沒忍住,抱住胳膊壓著嗓子,氣惱地罵,“你是不是傻啊!你是個人哎!”
說完,又趕緊抿嘴,緊張地朝船外瞄了眼。
封宬注意到,道,“阿姐,若是此處不便行動,就先回落落的布兜里暫避吧?”
小甯抱著鬼火有些猶豫。
可隨后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不行!上回我暫避了,結果你被困,小道姑受傷!我這回不能再……”
“受傷?”
封宬忽然打斷她,“落落何時受傷了?”
小甯‘一臉’的驚訝,反壓著嗓子問:“哎?你不知道麼?就你昨晚被困那會兒,她受了好重的內傷,聽那小狐貍說,小道姑一見著他們就吐血了!”
封宬頓時如當頭棒喝,渾身驟麻!
原來!
昨夜,她無聲離去。
并非是對他漠視,對他不屑承諾,對他并不在意麼?
而是。
而是,不能開口?
他慢慢抓緊握著云落落的手!
——這個,這個壞女孩兒,怎麼能這樣,這樣叫他不知所措!
低頭卻見,原本靠著他的云落落,竟不知何時,已睡了過去。
呼吸輕綿,靜然恬謐。
左眼窩的花,輕薄微顫。
小甯湊過來一點兒,小小聲道,“可能是因為傷沒好,方才又施展了那樣的轉靈法,太累了。讓她睡吧!”
封宬扶著她的腦袋,抬起胳膊,轉而將她用一個舒服的狀態抱在懷里。
低頭靜靜地看著她沉靜的眉眼。
片刻后,指尖抬起,在她的眉間,那金色窄紅曾顯現的地方,輕輕地描摹了一下。
小甯抱著鬼火坐在封宬另一側的膝頭,看他的動作。
將鬼火抱緊了幾分,又輕聲問:“你此番南下,到底是為何?”
封宬手指未停,指尖又落在云落落的鼻尖,感受指尖傳來的溫度,道,“父皇病重。”
“什麼?!”小甯幾乎失聲叫出,又連忙壓低嗓音,“父皇病重?怎麼回事兒?!”
封宬搖頭,“圣僧說,父皇是受妖邪纏身。有貴人在南方,可解父皇病擾。”
“圣僧?”
小甯聽著就覺得不對勁,“什麼圣僧?父皇乃真龍天子,怎會被妖邪纏身?不會是什麼人搞的鬼吧?”
封宬的指尖已落到云落落的唇,懸空停了片刻,又往下,落在她纖小的下巴上,道,“我也是這般以為的。可父皇卻深信圣僧,所以命我暗中南下,尋找可驅除妖邪的貴人。”
小甯手里的鬼火晃了晃,“那你找到了?”
封宬落在云落落下巴上的手指停住,沒再出聲。
小甯忽然躥起來,惱火地壓著聲兒罵道,“小三子!我跟你說!你想都別想!小道姑已經夠可憐的了,你別打她的主意!”
封宬沒說話。
小甯懷里的鬼火頓時冒起三丈高。
氣得撲過來就要打他。
卻見她這素來含笑如菱花從不展露心思的弟弟,忽而抬眸,眼底微紅地朝她看來。
聲音微澀地輕聲道,“阿姐,我舍不得的。”
舍不得!
小甯驟然頓在半空!
她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驟然撕開假笑面具,露出一點兒毛頭小子般無措的弟弟,竟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阿姐。”
封宬卻再次垂下頭去,握住了云落落纏著藤蘿的那只手,愛憐地用大拇指輕輕撫摸她那根勒到幾乎發紫的指尖。
聲音發苦,“我看她,為了她的大師兄,寧掣肘于惡鬼,寧身陷險境,寧這般不顧自身,我就,我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