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山神,語調溫和。
可封宬、小甯,卻足以聽出當時情形何其兇險!
繞山一圈的陣法,何其宏大!
“滕久與那孩子拼死相護,卻也阻擋不住陣法啟動,將我本體困于陣中。”
“當時,滕久已散去半身靈力,不能維持形態。那孩子也身受重傷,卻還死死支撐,要滕久將我的花藤帶走。”
“那妖僧察覺,頃刻縮地而來。那孩子拼死開了幻術,將我本體的花藤與滕久,送到了彼岸間。”
“然而,妖僧法術太強,在彼岸之端將要閉合時,忽施展邪術,將滕久拖拽回去,我受那困仙陣中強大咒怨荼墨,殘留花藤中的一魂二魄,困留彼岸中,不得輪回不得脫身,漸入魔態。”
便是之前云落落與滕久所見的那個宜喜宜嗔動輒殺意密布邪惡的白云山神。
前因后果竟是如此。
小甯抱著鬼火坐在封宬的袖子中,一時竟不知作何想。
白云山神將桃木劍送還云落落,輕聲道,“這片花海,還是當年那孩子為救我主仆,布下的幻陣。”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大師兄
封宬忽而想起,方才自己被這山神俯身之時,自彼岸回歸此處時,山神看向遠處時目中所及的繁開百景。
云落落接過桃木劍,攥住劍柄,點了點頭,“嗯,我知曉。”
封宬眼神倏變,朝身側看去。
白云山神朝那花海已然散去的天邊聚云處看去,輕嘆了一聲。
俯身,將手中那枚染血的朝顏花放在她道身的腹部。
“那孩子當時已力竭瀕死,卻還是拼勁全力,將困仙陣鎖在了這片花海中。彼岸開啟,他為了將我護住,又設下第二重保護,以那困仙陣中無數孩童冤魂遍開萬千兩岸花。
為的,就是不讓妖僧或他人,能輕易入內,再將我本體花藤奪去。”
抱著鬼火的小甯忽然渾身顫栗!
單憑一聽,便知這是何其恢弘浩大的術法!
大師兄僅憑一人,當時是拼盡了何種情形!
封宬垂眸,想起了云落落先前說的那句——大師兄當時,該有多麼難過啊!
原來。
她真的知曉。
自她踏進這片花海中時,她就已經知曉了。
此岸的姹紫嫣紅,彼岸的炙熱純凈,全都是大師兄為了那些無辜的孩子們最后的冤屈,盛開的最美之景。
他垂目,忽然不想再去看身側的女孩兒。
卻見,一朵蒲公英飄到了眼前。
無數朵蒲公英漫天飛舞起來。
“嘩——”
整片的花海忽然騰空而起!
似無數個魂靈飄繞到了半空。
他再次聽到曾聽到過的喁喁之語。
哭著的,笑著的,歡鬧著的,撒嬌著的。
“娘——”
“爹——”
“我回來啦——”
白云山神的聲音自那無數聲音中淺淺響起。
“當年受下大恩,卻辜負無報,實乃我主仆之愧。這滔天罪孽,雖非我等所造,卻因我等生故。多謝小郎君與坤道在彼岸處將我入魔花藤滅殺,如今下神心愿已了,可歸于天地。”
封宬抬頭——那匕首下寸寸皸裂,剝落而下的黑色藤蔓。
竟真的是她的花藤?
不想,抬目卻見。
無數朵的朝顏花匯成了一道花河,朝著天邊的地方,緩慢流淌而去。
一道粉色的身影,在他們的最前方緩緩引路。
“唰!”
清風拂過。
白云山神的道身,倏然化作塵埃,隨風拂去,灌入穹頂!
有綠色的熒光,自古樹樹冠升騰而去,盤繞著那長長的花河,像護衛的藤蔓一般,安靜平和。
一朵蒲公英,倏然在眼前爆開無數孢子。
“快走!”
一道陌生的聲音陡然落入耳中!
封宬一驚,低下頭來。
就見散開的孢子里,閃出一道光影。
一個穿著破爛道袍的清俊道人,單腿跪于地,一手舉著一柄泛著紅光的桃木劍。
正回頭朝他的方向高喝!
他瞳孔驟然一縮!
——這人莫非……
就見。
滕久抱著一朵盛開在藤蔓上的朝顏花,快速朝前奔去!
一白衣僧人,背對著他們,猛地舉起手中木魚!
“當!”
道人舉著木劍當頭迎上,同時另一手上簡直并攏,朝身后一指!
“急急如律令!”
“開!”
大片的朝顏花海,迅速在僧人腳底急速蔓延!
花海的盡頭,一道裂縫驟然開啟!
滕久抱著花朵猛地頓住,擔心地回頭看了眼。
“走啊!”道人大喊!
“你敢!”
僧人大怒,再次舉起木魚,劇烈敲擊!
“噠噠噠!”
其聲震動,無數朝顏花再次萎敗而去!
道人猛地噴出一口血!
卻翻手將桃木劍往地底用力一扎!
封宬見過云落落使用過同樣的招數!
便見。
紅芒大綻!
無數孩童的聲音,自那花海四周撲涌而來!
一時間,哭鬧驚恐哀怨尖聲,幾乎將天地淹沒!
道人清俊的一張臉煞白無色!眼眶通紅!
咬牙!
再次并攏劍指,朝前一指!
所有的聲音便全都撲向花海盡頭的縫隙里!
無數朵曼珠沙華與曼陀羅花,頃刻綻放!
“放肆!”
僧人怒喝,抬手一揮!
罡風掠過花海,直朝滕久所在撲去!
“走!”
道人大喊!
滕久一咬牙,抱著花就要撲進去!
身下藤蔓卻被罡風卷住!
他渾身一顫!
接著,被大力往回一抽!
只來得及將花藤扔進!
“嚓!”
裂縫閉合!
朝顏花朵與滕久一起,被拖回了僧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