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李德林和封宗都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然后聽他說:“他確實冤屈。”
“死于殘忍,本已滿身狼狽。死后還要被這般曝尸白日,受這許多人的指摘議論非言。”
“他確實冤屈。”
“或在死前瞧見了真正的兇手。然而,如今卻有人要利用他之死狀,來冤屈無辜之人,任由那為非作歹之人逍遙法外。”
“我曾聽人言,枉死之人,過忘川,去彼岸,往地府去時,所要走的路,皆是血海骨山。那是他滿腹的怨恨無處安放。”
“你看他這死不瞑目的眼,便知,他定然是冤屈的。”
“對麼?”
“二皇子?”
時下盛行道佛,民間不少人皆常口言一二句。
在聽到封宬最后那段話時,已有不少人動容。
好些視線,全都轉向了封宗。
素來跟封宬刀子對刀子直來直去的封宗,萬沒料到,封宬竟然也學會了這麼個悲情路子!
而那些方才還對封宬十分不屑議論的賤民,居然轉過頭來就用這樣懷疑的眼神看他!
頓時氣得雙眼發黑。
伸手指封宬,“你!你少在這里花言亂語!你說我……說大理寺少卿在冤枉無辜之人!那你就有能耐,去抓住真正的犯人了?!”
封宬沒說話。
封宗當即冷笑,“我看你也不成了吧,還阻撓大理寺辦案,剛剛回京就敢這樣囂張,就等著……”
“我能。”
一句溫輕而平和的答應,猛地打斷了封宗的話。
二樓。
小甯猛地抬頭!
客棧內外。
所有人,全都齊刷刷地看向封宬!
便見他,伸手,輕輕地按在了那死狀凄慘滿面是血的死者的眼睛上方。
修長如玉在日光下近乎生輝的手指,往下輕輕拂過。
垂目安靜地看著他,溫聲道,“你放心地在彼岸處等著,等著我找到兇手,幫你散去心中的怨恨,便不必再去爬那血海與骨山,再去嘗一遍這人間的苦楚了。”
說完,手掌抬起。
一直死死瞪大的血目,溘然闔目!
周遭一片寂靜。
“呼!”
套著牽繩的大馬忽然發出一聲不耐的響鼻聲。
封宗一顫,瞪向封宬,“你,你胡說什麼!大理寺辦案,什麼時候輪到你……”
“二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都說要替死者沉冤昭雪了!您還在這阻攔什麼呀!”人群里,忽有人高聲說。
跟剛剛罵封宬的那個分明是一個聲音!
封宗立馬朝那邊看去,卻沒看見是哪個說的,當即大罵,“是誰!胡言亂語!拖出來!拖出來!”
百姓立馬就不樂意了!
大玥朝民風開朗,人性也自由,對待皇親貴胄有著天性的尊卑卻并沒有十分的懼怕。
有人跟著叫開,“二殿下好小氣!剛剛三殿下被您指著鼻子罵也沒這般計較啊!”
“就是!人家都說要抓兇手了!干嘛還非要那個小胡子一看就不像個男人的大理寺少卿辦啊!”
李德林:???
“就是!我剛剛瞧著那書生就瘦弱得很,還殺人呢!殺鳥他都抓不住!”
方子清:……
“還說他有同伙!這根本就是想牽連三殿下吧?”
封宬:瞇了瞇眼。
二樓,小甯忽然放聲大笑著拍起云落落的肩膀,“哈哈哈!小道姑,你看老二那臉,跟吃了……那啥一樣!難怪了!小時候那麼欺負小三子,現在被小三子這樣壓著頭地打臉,不恨不得殺了他才怪呢!哈哈哈哈!可樂死我了!好一出好戲!哈哈哈哈!”
云落落再次抬手,撐住下巴。
封宬抬眸,就見到在云落落肩膀上扭來扭去的藍花小紙人,還有她平靜望來的目光。
那樣安然,那樣平和。
便是知曉前方兇險未測,只要這雙眼,這樣地朝他看著,他都覺得,自己的周身,再無畏懼。
微微一笑,轉過頭來,朝封宗李德林含笑道,“如此,就請二皇子吩咐李大人,將此案交去御察院吧!”
封宗的臉青了又紫,紫了又黑。
李德林跪在地上不敢吭聲。
封宬走到了方子清跟前。
押著他的人立馬松開手來,朝后退了兩步。
鄭玲芳趙三趙四走了出來,跪在地上,高呼,“拜見三皇子殿下!”
趙一跟著跪下,用力抱拳!
方子清顫巍巍地抬頭。
就見封宬抬手,將他頭上的那片爛菜葉子拿了下來,道,“委屈方先生了。”
方子清頓時眼眶通紅,搖了搖頭,跟著跪下,朝封宬行了一禮。
“是遠牽累了殿下。”
他本想以身為餌,先試探出到底是何人在封宬回京之際如此大動干戈,誰知封宬竟然會為了他,舍身出現!
受到那般非議妄論,還能憑一己之力將如此兩難處境拉回到對自己更有利的地步!
第三百一十四章 他看到了
“封宬!”
封宗忽然森聲道,“這個案子,父皇吩咐一月內必須破案!如今只剩下十天了!”
不管如何,他都不可能讓封宬如此輕易地討了便宜去!
“十天之后,你要是給不出兇手!到時候你要如何向父皇交待!”
這個時候,封宗總算有了幾分皇子的儀態和貴氣。
然而。
下一刻,就聽封宬淡笑道,“那便是我同父皇的交待,該如何責罰我,父皇也自會有定論,二皇子這般費心,莫非要越俎代庖?”
“……”
“噗哈哈哈!”云落落肩膀上,小甯笑得鬼火幾乎都從胸腔里掉出來,“殺人誅心!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