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宬微微頷首,目光落在他身上墨色的海青上。
云落落還了個道家禮。
了然抬頭,看到了云落落,朝旁側讓開半步,另一手往前半伸,“先前已收到御察院來言,三殿下,請隨貧僧來。”
封宬點頭,“有勞。”
“阿彌陀佛。”
一行便上了臺階。
卻并不是從廟門處直接進浮云寺,而是從旁側的一處小門,穿過偏殿后墻一處在昏暗燈籠中尤顯偏僻的小道,直接來到了浮云寺的后院。
一道名‘南柯’的月門在前,穿過之后,眼前的景象便霍然一變!
連趴在云落落衣領子里的小甯都沒忍住輕嘆了一聲,“怪道先前總聽魏家那小子說浮云寺,我還笑話他沒見過世面。不成想,這京都之中,還當真能修建出這樣江南盛景的院子啊!”
她輕聲感嘆間,并未發現了然若不經心地朝這邊望來的目光。
倒是云落落,朝封宬身后一錯,避開了了然的視線。
亭臺樓閣,巧奪天工,百花爭鳴,奇景之盛。
在這并未完全點燃燈籠的光影里,確實叫人看得驚嘆連連。
由此可想見,若是白日里,眼前的景致又會是如何的獨具匠心!
第三百八十三章 遇害之景
然而,眾人行了半刻鐘后,不止小甯,連趙一等人都察覺——這景致修建得太密集了。
就像是為了討好來游玩的客人一般,將所能想到的景致,一股腦地全塞了進來。
叫人看得多了,不免生膩。
小甯打了個哈欠,縮了回去。
正這時,就聽了然道,“阿彌陀佛,三殿下,此處便是娉婷閣的羅娘子遇害之處了。”
眾人抬目望去,皆是一愣。
羅娘子遇害之處,在這滿是景致的一座太湖石所堆的假山后,其前方有一處不大的人工湖,湖水上飄著幾朵早開的睡蓮,其后又有幾株合歡花,因著花期剛到,枝頭嫣紅初起。
在柔和又輕微的燈光中,與那睡蓮的顏色交相輝映,掩在這假山前后倒影,當真是一處極幽靜又美妙的好景致。
然而,此時這景致,卻被這到處鋪灑的血漬給破壞了。
假山的四周,噴濺的血液,因為時間的長久,早已干涸發黑,人工湖旁堆砌的大小不一的圓石上,也有滴落的血漬。
就好像有人在這里殺了人,然后帶著血淋淋的手,在人工湖旁邊洗了洗。
連那睡蓮,仿佛都被血液滋養過,紅得腥獰又詭異。
封宬走了過去。
站在那假山邊血液噴濺最多的地方,然后,轉過身來,閉目,朝后上,慢慢抬起了臉。
云落落靜靜地看著。
然后,就看封宬,忽而伸出手,像是握住什麼刀刃似的,一把將那刀插進了自己的脖子側面!
一瞬間。
她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個女子,毫無防備地站在愛慕之人的面前。
然而。
就在她想要獲得心慕之人親近憐惜的愛意時,卻被這心念癡想之人,一刀,扎進了血脈之處!
血濺三尺!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眼底只有驚恐與不可置信。
恨意不及蔓延。
生機已然抹殺。
眼前的封宬轟然朝后倒去!
后腦勺眼看便要砸在嶙峋的假山上,趙一剛要動作。
一直站著的云落落忽然幾步奔出!一抬手,拉住了封宬的胳膊!
封宬正心異于趙一這回的力道不同,睜眼,卻看到站在了面前的云落落。
冷厲森然的視線一瞬來不及掩飾,就這麼撞進了她平和安寧的目色中。
他頓了頓,朝旁問道:“了然大師,第一個發現尸體之人,你可保證,他不曾動過現場?”
幾人皆是一愣。
了然握著念珠,朝站在血跡前的封宬看了眼。
嫣紅暗紅的猙獰之前,這人面若瑯嬛,仿若從那幽冥血海里逃脫的仙鬼。
那個慘死在血泊里的臉,詭異地融合在了這張仙容之側。
似笑卻殘。
了然默默垂下眼簾,道,“不曾。”
封宬任由云落落拽著他的袖子,走回到長廊上,又問了一遍,“大師,出家人不打誑語。”
了然面無表情,“阿彌陀佛,三殿下,貧僧所言,句句屬實。”
封宬眼神一凝,看著了然。
周遭寂靜,唯有風聲吹拂枝葉,在長廊與亭臺樓閣間穿梭而過的微鳴之聲。
遙遙的,能聽到嗡而沉悶的念經和木魚聲。。
似是幾十個僧人在齊齊做晚課。
封宬朝那邊瞥了眼,視線又落在了然身上的海青上。
倏而彎唇一笑,“浮云寺中僧眾著實嚴謹刻苦,如此夜深,也不忘佛祖侍奉,虔心之誠,叫人心生佩服。”
了然握著的念珠晃了下,“阿彌陀佛,三殿下勿怪,浮云寺內,正在行道場。”
“哦?”
封宬似是意外,卻又來了幾分興致,問:“是哪一家中有親者離世?”
親者離世,請德高望重的僧人,做道場,行法事,為超度。
了然身上的墨色海青,便是行祭祀之禮時當穿的僧衣。
然而了然只是躬了躬身,道,“阿彌陀佛。”
看來是不可能告訴封宬了。
趙一與趙五等在后微微皺眉。
云落落朝大殿的方向看了眼,松開手指。
倒是封宬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察覺到袖子被松開,朝后瞥了眼,道,“不想大師還有要事在身,倒是我攪了貴寺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