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聽跟著上車的方遠正在問馬車邊的趙一:“太后的吩咐?”
“是。”
趙一點頭,“皇上當時并沒說明是讓殿下……處置四公主。但是林貴妃同太后卻是這麼以為的。”
周威聽著眉頭就是一皺——不用想,帝王心術。
“所以,”方遠已然明白過來,“太后便借機提出讓豐親王做擋箭牌?”
鄭玲芳在旁邊點頭,“殿下同四公主為血脈親緣,若由殿下動手,便是嗜殺親族,無論如何對聲名乃是大損。太后提出以豐親王做遮掩,是想以此來博取皇上的好感?”
方遠接著說道,“一來能讓皇上在興平郡主的案子上對豐親王府少幾分遷怒。二來,也避免了太后在其中的牽扯。”
封宬眉梢微挑,朝他看去。
這才短短幾日,這二人居然已把京都之內各家關系摸清楚了。
周威單手攬著封安,想了想,跟著說道。
“封慧的案子還沒算徹底了解,太后就急不可耐地把豐親王推出來給殿下您當擋箭牌,怎麼看,都是示好的意思。一邊得了皇上的滿意,一邊能叫您承了這個恩情。可這事兒,無論如何看,豐親王能撈到的好處都不多,甚至沾上殺皇室的聲名,被人非議,或者被皇上秋后算賬都有可能。他為何會答應這樣的事兒?”
摸了摸胖臉,又道,“而且,看他方才還十分樂意的樣子?”
剛放下手,就見方遠和鄭玲芳又一齊看他。
這兩個人四只眼這麼看人,還真讓人瘆得慌。
然后,幾人就聽封宬似笑非笑地說道,“若太后知曉父皇將封安交給我的真正意圖呢?”
幾人皆是一怔!
方遠和鄭玲芳同時眼眶微震!
“竟是如此!”
方遠猛地一撫掌,“原來是這般用意!”
周威歪腦袋——怎麼就這般用意了?哪般用意啊?
還好有個鄭玲芳道,“太后知曉皇上將四公主交給殿下并非為了處置,而是為了保護。那便能說明豐親王為何如此積極了。”
他朝周威懷里的封安看了眼,道,“推出豐親王,不是為了給三殿下做遮擋,而是在林貴妃甚至林氏一族那兒做掩護。如此一來,可給殿下足夠的時間調查此案真兇。若殿下真的查出兇手,那豐親王此舉便是一大功!”
周威頓時恍然大悟!
——拖延了林貴妃的算計。還幫了三殿下!最重要的是,若真的在十日內抓住了真兇!那他可就在皇上面前真正的立了功了!別說封慧的案子的牽扯了,根本不可能與謀逆的林氏相提并論!
好家伙!
太后這招將計就計、禍水東引、聲東擊西可真玩得溜!
不愧是后宮第一人啊!
周威感嘆連連,“那若沒抓到真兇……”說著又連忙看封宬,“我就隨便說說的!”
封宬卻并無在意,纏著布條的手指在膝蓋上輕敲了敲,“若沒抓到真兇,林貴妃翻身得逞,他也沒什麼損失。”
周威齜牙。
看了眼趴在他胸口像貓兒一樣的封安,心里嘆氣。
——這樣勾心斗角陰謀陽謀的深宮,若是沒三殿下護著,這四公主怎麼能活下來啊?
“殿下,建福門到了。”
趙三在外頭說道。
封宬抬頭。
周威扭頭看了眼,剛想跟著下車,就聽封宬道,“我要去蒲葦宮看一看。封安就不要過去了。你帶她去御察院……算了,帶她去京兆府或是你家里,想法子讓她吃些東西再睡一會。
之后我會讓人去接她。”
周威傻了眼,張大了嘴剛想說什麼。
封宬已下了車。
他眼睜睜看著封宬走進了建福門,又看了看懷里的小女孩兒。
渾身肥肉一抖——
我滴個天?
建福門前,因著是要往內宮去,封宬只帶了趙一入了內。
依舊是趙五領著鄭玲芳和方遠等在外頭。
趙五正想著派個人去給平康坊遞個消息。
忽然看到黑影立在了不遠處不起眼的角落里。
他臉色微變,同方遠二人低聲說了一句,便疾步走了過去。
“發生何事了?”
黑影藏在暗處,低聲道。
“五頭領,云先生不見了。”
……
隔著平康坊邊的,便是宣陽坊。
而云落落,此時正慢步行在宣陽坊與崇義坊中間的明慧街上。
因著明慧街直通東市,故而此時這條街道上盡是來往行人,胡人,大宛,波斯,甚至還有金發藍眼的外族,如此一來,一身天青色道袍的云落落混在其中,反倒不那麼令人起眼了。
而她現下,正劍指并攏,看前頭,貼著墻壁屋檐,悄無聲息往前掠去的,小甯。
原本以小甯魂體的印制,她是不可能離開云落落單獨去很遠的地方的。
但是前日里云落落為了讓她能回宮看一看,曾將她身上的封印分化了一部分在封宬手里。
只要云落落與封宬分開甚遠,小甯便有了很大范圍的活動之處。
“骨碌碌。”
一輛拖著貨物的馬車駛了過去。
云落落側身避過,抬頭,就不見了小甯的身影。
她并攏的劍指朝前一劃。
一道微藍的光倏而一閃,她立刻邁步跟上。
不想,一轉過墻角,便是一滯。
對面,竟是先前來過的,位于崇義坊內的遮雨胡同,浮夢樓,就在這條胡同里。